时望山丢开斧子,往边上一扇小门指:“这东西不顶用,在那边。”
时雨打开门,是一间园艺工具间,从各类工具里找到一把小铁铲,拿过去给他。
时望山不紧不慢地移植,说起养花经:“工具不称手,刨土费劲,方法不对,事倍功半,你不是最讲究效率的嘛!”
时雨没出声。时望山也没指望他回答。
两人多年来形成良好的默契,各管各的,不多说一句废话。
时望山转动花盆,欣赏新买的茶花,又问:“你说茶花是种在盆里长得好,还是在地里长得好。”
这不废话嘛!
小学生都知道的答案。
要真是盆里养得好,你移植个啥子?
时雨想了许久,有点不自信地说:
“应该是地里……吧!”
他说话向来有深意,今日是来找父亲解惑,时雨认真思考问题。
时望山笑了笑,把花盆往地上砸,哐当一声,陶瓷碎片散落一地。
他不像白花花,是个铺张浪费的人,花盆看上去普通,好歹能种其他东西,时雨眉心一蹙,问道:“摔碎了可惜,还能用。”
时望山掏出香烟,自顾自抽,解释说:“土太湿,花苞都没几个,根没长好,一看就是前不久挖的,刚种进盆里,倒出来难免把根须弄断。”
时雨哦了一声,也掏出烟盒,点了支烟。
两缕烟丝的空气中汇聚、融合,时望山扭头看了看说:“学会抽烟了?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而后他猛吸一口,畅快地吐出烟雾。
时雨烟瘾不大,站着看他种花,没事干,抽支烟解闷。
听他这么一说,把烟头丢下,用脚碾了碾,应了声:“嗯。”
花坛里被挖出一个小坑,时望山捧着茶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问道:“那你说说,花为什么种在地里长得好?”
时雨不自觉地往裤兜里摸烟盒,想起父亲的叮嘱,把手松开,陷入沉思。
地方宽敞,便于自由生长?
土里养分足,能更好地吸收?
雨水浇灌,比营养液效果好?
时雨没养过花,不懂其中玄机。
时望山种花几十年,没指望时雨能说出中听道理,手里忙活,嘴上不停:“花本来就是长在地里的,我只是让它回归自然。”
时雨好像得出一个结论,又有点不确定,疑惑道:“这么说,花种在盆里和地里,没区别?”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时望山种花,也用营养液和肥料。
他觉得时望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看似高深晦涩,实则没有意义,他刚才说的结论,刚好印证,自己打自己的脸。
但时雨又觉得,时望山不是这么无聊,拿他寻开心的人。
时望山用手夯实土表,拍了拍手问:“对种花的人来说,只要花长得好,种哪都一样。但对花来说,自然是土里好,这是它们的向往和归宿,几千几万年来,一直是这样。”
时雨不甘心地问:“我以前是这么觉得,也这么做了,我选择放手,给她自由,难倒不对吗?”
时望山嗤笑道:“你既然觉得自己做的对,大老远跑过来找我,又是为的什么?”
“行了,我这没现成热饭,就不留你了。”时望山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时雨的肩说,“你想问的,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自己回去再琢磨琢磨。”
每次和时望山说话,都很费劲,脑细胞死一大片,最后也没能得到个明确的答案。
话说得含蓄晦涩,模棱两可,好像很有道理,又感觉什么都没说。
他充分尊重仲夏的选择,她要离婚,便还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