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幼虫啜泣地呢喃着梦话,【用你的血肉哺育我,用你的乳汁哺育我,用你的爱意哺育我。妈妈、妈妈我们的涅兰加……】

在连黑猎隼都开始不耐烦的时候,涅兰加生产了。分娩开始于凌晨,双子和黑猎隼都不在,而一边睡觉一边津津有味地啃自己细颤颤的腿的利齿被涅兰加轻微的呻吟惊醒了。他仰天呆望了一会儿,骨碌爬起身,沙沙沙地往最深处、最静谧的那个洞穴跑过去。

利齿当然见过涅兰加产卵,涅兰加视之为习以为常的活动,从不回避族群中的任意一员。虫母的分娩一向如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在利齿还是幼虫的时候,涅兰加就曾把他抱在胸口靠在巢穴里,一边把肉撕成小块喂给他,一边打开双腿,流出一长串晶莹剔透的湿乎乎的卵。当时利齿不觉得这有什么,也不知道涅兰加在做什么,更是不在乎这些椭球状的东西将来会变成什么。事实上即使是现在他也依然如此。

利齿沿着漆黑的通道往深处去,直至踩进柔软的白色地毯。涅兰加在繁殖初期产生的这些建筑材料都因失水而干瘪了,但尚未完全丧失韧性。涅兰加就在这白色深处。

涅兰加在这白色深处。他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信息素,并不像繁殖期那样狂暴热烈,而是平和、温厚的,像一位慈爱的、喜悦的母亲。他跪趴着,仰着头,缩着肩膀,咬着自己的手指,表情失神地高高抬起饱满的臀部。

涅兰加的臀那样白,腰那样软,脊背那样光滑,如同一座曼妙的倒置拱桥。他双腿分开,其间的生殖孔微微翕动,吞吐着一点湿亮的东西。

吧嗒,一颗卵掉下来了。

那个卵转动两圈,翻滚着贴上涅兰加的小腿。它柔软的外壳隆出爪尖的形状,像是幼虫在努力挣扎。

【妈妈】幼虫呼唤着,牙牙学语,【涅、涅兰加】

涅兰加弯曲起颈项,小腹不明显地抽搐,像在忍受某种微妙的痛苦。

肥硕的卵争先恐后地挤出绵软的产道,落在地上,而后就有幼虫迫不及待地扒开卵壳,抖动着湿漉漉的、迟钝的触角转向涅兰加。一双双猩红的复眼像追寻太阳的向日葵那样追寻涅兰加。刚降生的幼虫们簇拥着虫母往他身上爬。

【妈妈】

【妈妈!】

幼虫发出唧唧吱吱的叫声。

涅兰加轻微地呜咽,一只手按上自己的小腹,睁开眼睛望向虚空。一只幼虫爬上了涅兰加,蹲踞在他的腰窝里,耀武扬威地挥了挥爪子。

利齿被这场景唤起了遥远的印象。他挤进幼虫之中,像跋涉过繁茂的丘陵,而他残缺的体型让他看上去就像这些幼虫的同窝对手。虫母像是要他仰望的山峦,像是竦峙的海岸。涅兰加。他是无心美神,是盲目圣母,是爱欲之初。这时利齿身后传来动静。他回过头,便见黑猎隼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不知道黑猎隼看了多久。他跪在涅兰加面前,扣看涅兰加的后脑,和他交换了一个漫长安静的湿吻。

与此同时不算遥远的地方,沙丘之下,一个埋藏了数百年的茧状物悄然动了一下。一对枯瘦、细长、带钩齿的前肢穿刺而出,撕开年久风化而薄弱如纸的茧壳,里面的东西便缓慢、却顽强地爬了出来。

它像是在黑暗里萌芽的种子,为获得阳光连千钧的巨岩都能顶翻。它并不适合挖掘的肢体奋力掘开重重沙土,即使它的能量在看不到尽头的沉睡中几乎消耗殆尽。它喘息间吸入呼出的都是浑浊的灰尘。它用尽全力,向上,向上,向上。

终于它破土而出,玫瑰色的沙砾从它身上流泻而下。它大口呼吸,筋疲力竭地倒伏在原地。两对纤长、卷皱、半透明的翼逐渐舒展,同样纤长的尾轻轻点在地上。

它瘦得太惊人了,而那双猩红的复眼也亮得惊人。这只先代虫巢被毁灭后遗落的、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