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同类相残,内部竞争甚至可能比对外抗争更加激烈。每一个个体生来有不同的天赋,在虫巢中决策者会将他们安置在合适的位置,成为族群这个大型机器中的一枚齿轮;而很多人类都具有超出自己能力的野心。对于整个种族而言这是低效的。

军营在人类中是个非常极端的地方,蝎却相当适应这种生活。绝对服从、绝对支配、因能适位,在某种程度上说,虫族全民皆兵。

“我也不理解人类……”弗朗西斯沙哑地说“人类很复杂,而动物很单纯。你们具有智慧和自我,却依然是动物。”

蝎看见了他的瞳孔,涣散着,显然处于幻觉之中,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弗朗西斯空茫地凝视上空,眼珠震颤,忽然露出极为悲伤的神情。他的灵魂停留在了孤独的童年时代,那时候他只能和机器、树叶和鸟儿说话。长大以后,他也仍游离于人群之外。

虫母像人类母亲对待孩子那样对待他。皮肤的触摸会深入灵魂。他被唤起了那些他缺失的欲望,就如从未哭泣的孩童在迟来的母亲怀中放肆哭嚎。温柔。温暖。爱。幻觉。渴望。给予。

他最终皈依了他本想摧毁的东西。

人类毕竟是容易动摇的生物。

“我知道我知道曾经虫族是怎么毁灭的,斯格比恩。我看过笔记。”弗朗西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虫族灭于自相残杀。”

蝎的眼睛微微瞪大了。

“人类的基因混入了虫族。”弗朗西斯发出断断续续的气声,近乎耳语,“他们有了私心,对虫族来说……这是致命的。”

蝎轻巧地关上笼门,无声落锁,无意识地啃咬手指,盯着意识不清的人类,说:“谢谢你,楼庭教官。”

他转过头,望向通往涅兰加房间的楼梯。

当天晚上,迷瘴回家的时候,受到了涅兰加的传召。

此时他心情愉快,步履轻盈。他走进自己的别墅,回到自己的归处。他的领地上奉养着他的母亲和配偶。迷瘴一路走,一路脱衣服,把西装外套、领带、内衬、裤子、内裤随手乱扔,就像一个从文明走入荒蛮的过渡。他畅想着涅兰加是否要给他什么奖励,毕竟族群在新的星球上营巢得十分顺利。

迷瘴光溜溜地走进涅兰加的房间,忽然感觉到一阵很久没感觉到过的战栗。这悚然的战栗拨动他的触角,蛇一般的凉意缠上脊椎,向上攀爬。迷瘴沉浸在亢奋的欲望里的大脑像是被抛进冰水,一下子清醒起来。

他谨慎地停住脚步,声音又带上了发甜的尾调。

“妈妈。”他观察着涅兰加,“我回来了。”

涅兰加歪在床上打量他。迷瘴发觉他身上有蝎的味道。再更仔细地一探,涅兰加分明又进入了孕期。又一次他未曾安排的受孕。迷瘴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刚刚讨赏邀欢的心思无影无踪。又一个挑衅他权位的新生代。又一个。

“迷瘴。”涅兰加惆怅地说,“弗朗西斯说,人类的血统不好。不健康。族群会坏掉。”

迷瘴的笑容消失了。

“不,涅兰加。”他低声说,“我”

“你父亲就是一个人类。”涅兰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