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过这样的刀,斩过这样的存在,感受过这样的气魄,世上还有什么可畏?

正如他所说:怕什么?

与其惶恐不可终日,不如让别人来怕她!

招秀浑身都在颤抖。

从魂魄到身体、从骨子到体表都在不由自主地震颤。

她眼睁睁看着刀下立着的人。

他穿着鸦青色的大袍,后负双手,风吹墨发飞舞,眸子仿佛星点,看不出一丝疯狂的迹象就那么抬着头,从容坦荡地看着刀落下不,他不是在看刀!

他是在看她!!

冥冥中视线交汇的刹那,她恍惚所见的,并不是她所知的那个岳元朔。

那是大山记忆里最初震撼她心魂的身影。

是当年煌煌耀耀、冠绝天下的虎变之主,是后来号令山河、睥睨凡尘的紫微大帝。

可晃眼,那一切宏大与高不可攀尽数消散,那注视着她的,依然是祭天不成、面目全非以至于疯魔的化身。

那狂妄的、专横的、充满了欲念的畜生。

两道身影合为一体,善恶圣邪如光与影般密不可分。

招秀恨他恨得要死,又不受控制地为他所立足的瑰丽天地而吸引,连带着对这个人也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可她都还没衡量清楚恩怨,还没琢磨干净爱恨,这个人就如此突兀而霸道地以这种方式告诉她,结束了。

我认了,但不改,我知错了,但不回头。

此世的安好怨怼,我清算了与你的是非恩仇,我给了,你自己算吧。

一刀两断。

刀落,天地崩解。

他的身形碎了,世界也碎了,她看到他身上显现的铺天盖地的丝线,也尽数断裂。

整片天地都似在震荡中灰飞烟灭。

她的眼睛就像是那时被封闭了视觉般,霎时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直到一点小小的荧光撞进眼睛里,就反复萤火虫的尾灯般,闪闪烁烁,以微光撕开了封锁她视野的黑暗。

熟悉的厚重感告诉她,这是大山的灵性。

悬断山的山神再度陷入漫长的沉睡,最后剩的那点子灵性全灌在她这了。

她有些想哭。

但又死死咬住,不肯落一滴眼泪。

耳边不停回荡着低低的、平静的像是口诀般的声音,如魔音不肯止息;那种霸道睥睨、天下唯我的从容豪迈,仿佛变成实质化的东西,借着那只“握刀”的手往里钻。

她恍惚见着一件白底镶金的祭服出现在自己身上,一点点融进她的血肉骨骼,潜意识的抗拒并不能阻止这种意志的强压。

招秀痛苦、窒息,透不过气,心烦意乱。

加诸在她身上的东西、像层层叠叠望不到边际的大山一样,光是看一眼,就叫人涌现出无限的惧意来,而她自身的意志就如同山下的蝼蚁,渺小、微不足道,在巨大的比拼面前奄奄一息。

连这种赠与都带着冷酷强势、专断自我的俯视。

“滚啊”

她忍无可忍,耗尽全部力量挣扎。

“逆旅!!!”

她本能地吼道。

于是她那柄黑鞘的刀就悄无声息地出现,落在了她的手中。

招秀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提刀一斩

硬生生噼开了眼前的所有幻觉!

招秀立在那,胸膛起伏不定,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

脑子还是昏昏沉沉,但至少找回了自我意志。

脚下飘摇的蓝紫色飞燕草已经全枯了,脚下这一方地长出了另外的草蔓。

可是开出的花也是蓝紫的,那是单瓣的……桔梗。

密密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