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纵横交错的阵图之上,龙脉之灵展现出完整的身姿。
祂以遮天蔽日的伟岸身形,游走着卷住黑红怨海。
山在开裂,地在震动,草木凋敝,禽兽殒命,龙脉之灵的躯体上也裂出无数近乎于崩解的裂纹!
悬断山脉已经变成漩涡,而玉壶山谷作为漩涡的中心,却呈现近乎恐怖的安宁。
亿万生灵的呼号嘶叫声中,岳元朔听到了最大声的一个。
天崩地裂、山河破碎的祭天台上,他看到了最清晰的一张脸。
白金祭服残破,旒冠垂珠散落,通身染血,怨气滔天奄奄一息的气运化形竭力撑着祭天台不叫它坠落。
祂被断去龙尾,剜走龙鳞,裂下龙角,割去龙须,活生生降格为蛟的剧痛也同等降临到祂的本体之上。
四面八方都是纵横的锁链,那人在桎梏中问天,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你要我祭天称帝,又要我舍身应劫!天命!!你所求为何?所求为何?!!”
那是……他自己。
他在意识被疯狂吞没之前,想道:哦,原来我最恨的是天命。
此时此刻,群山都陷入不可遏制的崩解之势,一座山脉怎可能拦阻“紫微大帝”的怨气!
但是有一缕小小的风漏进里面,落在招秀的耳边。
小心翼翼推了推沉睡中的人。
她发出一声隐约的啜泣。
最后一次做得太狠,即使睡梦都不安稳。
这声低低的啜泣落入了血涛怨海之中。
好似有千钧之力,骤然砸起万丈狂澜岳元朔在这番冲击之下,竟感觉自己的疯狂都有片刻的凝滞。
无数关于她的画面关于她的声音在亿万的碎片与呓语之间浮沉。
从此时此刻倒带回梧山,又从梧山顺走至……梅坡。
他听到了钟声。
书院的钟声。
那个曾镇杀他一个寄体的书院大阵,启动时的钟声。
她是没有能力凭借一己之力启动那个大阵的,但她当时借了全书院人的信仰,短短几句其实完成了一个小型的祭祀,这才汇聚足够的力量启动阵势。
岳元朔在这一刹的清醒中,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坐在那。
山脉发出岌岌可危的震鸣,悬断山的灵性正打算殊死一搏,忽见局势变换。
失控的怨海骤然停止了扩张,漆黑领域中恐怖的一切就好像被什么力量抽取般,失去了原本叫世间生灵绝望的危险。
自玉壶山谷而来的怨海又重新退回,自他身上释放的那些疯狂重又被封进他体内。
可怕的黑暗正在消散。
龙脉之灵重新隐没于山河图,山河图重新隐没于群山,经此一遭,尊主留下的这阵势丧失了极大的效力,就算刚被解封“关过门”,对于这种等级的衰弱也是杯水车薪。
但这比之前设想的毁灭要好太多了!
山风期期艾艾地卷回玉壶山谷的时候,看到崩溃狼藉的山谷。
岂止花海毁于一旦,连谷地都失了地气。
而在这近乎于变成一块小死地的山谷中,那唯一仍开着花的平整土地,就显得分外显眼。
招秀仍睡得人事不省,他坐在她边上,扶着头拧着眉,身上竟没有任何疯狂扭曲之感!
是成功了,还是未成功?
山风悄然落在一朵绽放的蓝紫色花朵上,不敢惊动任何人。
但是岳元朔已经睁开了眼睛。
瞳底仍是血红怨憎,甚至更浓烈、更深沉。
‘我最恨的,原来不是天命是我自己。’
他喃喃自语。
‘山巅太高了,高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