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是因为这次水神祭处处透着奇诡,云台祭仪司最强的班底都赶到了渚阴。

包括祭仪司的主司陈敏与副司之一的桑妙兰。

当南乩抚胸吐血的时候,他两个弟子就焦急地想要上前,硬是被周围人拦住,人们看向立在朝东位旁观的陈敏,却见峨冠博带正式装束的主司,神情同样凝重。

甚至,因为他知道得更多,看到的也更多,那凝重之中还透着不少忧虑。

另一边是一身青色罗裙脸戴面纱的桑妙兰。

她揣着手单独立在灯火阑珊的地方,周身并没有人,人们小心翼翼避开她所立足的地点,就怕身上的浊气玷污了她。

她通身干净得就像一汪纯水,轻雾般虚渺的气质环绕着她,叫她看起来圣洁而清丽,只是面纱之上,细细两弯柳叶眉也拧在一起,显示出她心绪的不平静。

水属阴,祭水神的主祭人多为女子,桑妙兰是云台最好的祀者,她在这里,多半要亲自出任主祭人。

正常的祭祀,通灵天地,对于经验丰富的她来说并不是问题,但若是正祀变为邪祀,首当其冲遭灾的就是她。

沾染邪气,轻则大病,重则丧命这还是小事!

一旦连她都挡不住,祭祀失效反噬,这片土地都难保住。

她一边盯着场中一边发愁,忽然如有所感,蓦地转头。

柔软的杏眼下意识就瞪大了。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起就立在她身侧,与她一同望向场中。

青丝如墨,白袍胜雪,一张银色鬼面罩在脸上,静默而坦然。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腰间破天荒挂着一柄黑漆长刀,纤长五指撑开如伞状握着刀柄,拇指微微挪移,似乎是思考时不自觉的动作。

明明是熟悉的人,却不知为何,有种异样的感觉。

桑妙兰先是心中一喜,嘴唇蠕动正要开口,那人转过头来,轻飘飘一眼落在自己身上,她顿时噤声,于是只交握着双手,微微欠身行了个半礼。

招秀点点头没说什么,转头再度看向场中。

任凭观者心思各异,祭桌前的南乩都是无法感知的。

他吐了口血,仿佛吐掉了胸腔中撑着的那口气,整个人摇摇欲坠。

头上渗出的汗水几乎在白色卜服上晕开一大片,中正端方的面貌平白都像是老了十岁。

可他并未结束祭礼,反而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两手撑开,上半身皆往后仰,正面着天穹,口中开始低念着听不清的卜辞。

口齿含糊,就像是被堵住了喉咙一样,本该是清正大雅的辞令经由这么一念,莫名叫人听得躁乱不已。

桑妙兰袖中的手都是一颤,条件反射又看向招秀。

这个姿势就不对!

俯身为献,仰身为祭,献是人的动作,祭是牲肉的姿势。

人在祭礼中仰面这等同于把自己当成牲肉祭出去!

南乩这样的卜师,怎能犯这样的错误?

恐惧叫旁观者的哗然声一下子又变大了。

主司陈敏终于无法观望:“灭香!”

桑妙兰在旁低低道:“邪气入体……他被魇住了!”

此刻的南乩,即便正处在四方烛火照耀的正中,通身都沐着光,都觉得他好像被什么阴影蒙着,那阴影摄了他的心神,主导他的动作。

有一种如有实质般的阴影,正如看不见的薄纱般笼罩下来。

听到主司的命令,南乩的一个弟子箭步冲上前,什么都顾不上了,徒手就掐灭祭桌上的线香。

明明那是燃着的香,但少年却是全身一抖,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甩着手不住哆嗦:“好冷……好冷……”

掐灭祭香,按理说仪式就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