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浮沉沉几辈子,她都快忘了自己当初的样子,如今瞧着镜中的人儿,臻首娥眉,明眸善睐,仍旧是风华最好的模样。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行至皇城禁内。
姜清月掀开车帘,见宫里的下人们比平日里都多了几倍,不禁有些感慨:
“说到底,父皇还是最看重贵妃的。”
月露觑着她的神色:“四皇子和皇子妃喜获麟儿,陛下是皇祖父,自然高兴。”
姜清月笑笑,不说话了。
当年宸贵妃在进宫之前,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
父皇却不死心,苦苦的等了她三年,一直等到贵妃那位夫君生病离世,硬是顶着流言蜚语迎她入宫。
父皇这般行事,非议声自然不绝于耳。直到过了两年,贵妃添了一位小皇子,流言才渐渐平息。
而今日喜获麟儿的这位四皇子,便是那个拯救宸贵妃于水火之中的孩子。
姜清月入了席,看到上首高高坐着的皇帝与宸贵妃二人。
她下意识往母后的座位扫去,见还空着。
姜清月对着高座上的皇帝,恭敬叩首:“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眸中是平静掩映着的波涛汹涌,他深深凝望着眼前凤仪玉立的女儿,神色间有思念,有怅然,有愧悔,似是要将六年间的缺失全都补回来。
许久,他终于轻轻说了一句:“月儿,平身吧。”
听得皇帝的称呼,姜清月微不可闻一颤,她强忍着眼底的酸意,正欲起身,却听见座位上首传来一阵嗤笑声。
“多年不见,谢夫人风采依旧。”
姜清月听得这阵熟悉的女声,心底升腾起淡淡的寒意。
她抬起头,坦然唤了一声:“宸娘娘。”
宸贵妃笑吟吟道:“谢夫人健忘,总顾惜着自己嫡出公主的身份,可当初明明是你自请下嫁。如今已不再是姜氏公主,而是谢氏宗妇。”
“既是宗妇觐见,怎的方才却只参拜了皇上?而将宴席上其他人视若无睹呢。”
宸贵妃生的艳丽不可方物,一颦一笑间更是妩媚无匹。说话时面上仍然带着一贯的娇笑,可话语间却是绵里藏刀。
此言一出,姜清月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宸贵妃说的没错,若是嫡出公主,确实只需向皇帝请安。可若是侯府宗妇
姜清月的目光向宴席扫了一圈,只怕这席间的宾客她得拜个大半。
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
其他女眷都幸灾乐祸看着热闹,也没人帮姜清月说话。
皇帝蹙了蹙眉,望着宸贵妃目光微有不悦。
忽然,一阵清朗的男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寂静:“母妃此言差矣。”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姜淮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在众人微有惊愣的目光下,他平静的行至殿中:
“一则,谢夫人是陛下的亲女,血浓于水,怎会因为那一层皇籍便消磨?”
“你.......”宸贵妃皱了皱眉,刚要呵斥姜淮初,却径直被打断。
“二则,曲亭侯府以武起家,靠的是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母妃不该因侯府门第不显,便如此羞辱侯府宗妇。不然传出去,岂非寒了天下武将之心。”
“住口。”宸贵妃脸色阴沉下来。
姜淮初恍若未闻,继续说道:“三则,谢夫人得遇佳偶,宁可不要天家富贵,也决意与意中人厮守一生。夫人情深至此,世间少见。须知这世上”
姜淮初顿了顿,声音染了几分凉意:“这世上有些人,却是为了荣华富贵,视血脉亲情与无物。”
一语毕,满座寂然无声。
天色渐晚,夜幕初垂,薄澈繁复的绡纱绣帘随风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