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薄辞雪的旧物,本该与他众多的私人物品一同封棺入土,但薄辞雪生前要求薄葬,所以几乎没有带任何殉葬品,因而裴言便私下保留了它们:“……你走之后,我一直将它带在身上,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薄辞雪从裴言手中接过环佩,认真端详。出乎裴言的意料,他微微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并没有这样一枚环佩。”

“可……这是你母亲给你的。”裴言愕然:“这是你十岁那年的生辰礼物,还同我讲过,你不记得了吗?”

薄辞雪蹙了蹙眉。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母亲出身寻常人家,又早早逝去,怎么会有如此昂贵的遗物给他。但这枚环佩又是意外的熟悉,乍一看见后,无数陌生的画面在脑海深处剧烈翻涌,却又被某道不可见的屏障死死压在海面之下。他想要回想清楚,却骤然产生了一种失重感,仿佛在梦境中从高处踩空坠落一般。

见薄辞雪忽然抖了一下,巫奚顿时紧张起来,匆匆追问:“阿雪,你怎么样?”

薄辞雪回神,摇摇头。见屋内的所有人都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他不得不又补了一句:“没事。可能今天累了。”

“肯定是饿了,现在都几点了。哥你等等,我去做饭!”

薄远恍然,立刻起身走向厨房。薄辞雪将环佩归还给裴言,也跟了上去,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跟你一起。巫奚,麻烦你招待一下客人。”

巫奚温柔地笑笑,应道:“好,我一定会好好‘招待’的。”

待薄辞雪离开后,那抹温柔的笑便立刻换了个走向,变得森冷无比:“将军们本事真大,连这里都找过来了不对,现在应该叫您元首大人吧?”

裴言没有心思和他阴阳怪气地寒暄,打断:“别废话。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让他忘掉了过去的一切?”

巫奚冷笑了一声。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抿了一口,才慢慢道:

“是又怎么样。那你知道吗,他复生之后,一共自杀了三次。”

这一句话落,室内俱寂。

“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是一条无望的死路,这点大人您应该比我清楚。”巫奚站起身,端着茶杯,走到裴言身边,蓦然提着他的领口将人拽起来,苍白的手因用力而凸现出蓝紫色的血管:“来,大人,请您告诉我。我这样做,难道要眼睁睁去看他自杀第四次、第五次,直到彻彻底底死在我面前吗?”

裴言的脸刹那失去血色。

是他想得太理想了。若非巫奚告知,他竟全然没考虑过薄辞雪再一次去死的可能性。

眼前的薄辞雪鲜活温柔、生动漂亮,以至于让他选择性遗忘了薄辞雪在世的最后那段时间是什么样子。对方如人偶一样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也对此漠不关心。他数日都不会与外界有一丁点交流,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安静地等待大限之至。

那时他已经对未来完全没有任何期冀,活着对他来说是一场漫长的凌迟。他所重视的一切都离他很远很远,连梦都梦不见,只有幻灭的泡沫和肉体的痛苦长长久久地陪着他,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了。

巫奚看着面色惨白的裴言,讥讽道:“倒是大人颇有闲情逸致,收拾得花枝招展就来了。我真的好奇大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云京的城墙大约也望之莫及吧?”

他敛去笑意,将茶杯一倾,兜头泼在裴言的新衣服上,冷冷道:“真是个贱货。”

他松开手,将失魂落魄的裴言扔回座椅上。叶赫真听得汗流浃背,张了张嘴,不待开口,只听巫奚指着他的鼻子继续痛骂:“怎么?你觉得他不是?我告诉你,不单他是,你也一样。你既知他不喜欢你,更不爱见你,偏趁着他忘掉这一切的时候死皮赖脸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