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奚略微松了口气。只是那个胎儿却如一个顽固的肿瘤般在薄辞雪的身体里越长越大,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在不伤母体的情况下将它解决掉。薄辞雪的堕胎药是他亲自配的,但这个胎儿竟鬼使神差地活了下来。现在月份已经大了,薄辞雪本就气血虚弱,再灌入大量寒凉之物保不齐会失血而死。

薄辞雪本人对此没什么反应,没有要求御医帮他保住它或是堕掉它,但偶尔会到殿外晒晒太阳,不再像之前那样终日死气沉沉的了。这让巫奚意识到,他对子宫里那个该死的寄生物并非是全无感情的。

他一向对小孩有种天然的爱怜,对别人的小孩如此,对自己的孩子恐怕更是。巫奚心里恨不得将那只肉团切成八块,面上还是装得温柔妥帖,好像这个孩子是他亲生的一样。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孩子大概率是叶赫真的,也有一丝可能是裴言的,唯独跟他巫奚搭不上半毛钱的干系。

他压住熊熊的妒火,像往常一样用轮椅推着薄辞雪在花园里散心。盛夏的日头大,即便太阳已经偏西,宫中名贵的花花草草还是蔫头耷脑的,提不起半点精神。薄辞雪也恹恹的,微垂着头,看上去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巫奚推着薄辞雪转了一会儿,来到一处阴凉的树荫下。薄辞雪不怎么耐热,白皙的脸变得粉扑扑的,鼻尖上也带着点汗意,看着有点可怜。巫奚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细汗,道:“最近天越来越热了。”

薄辞雪轻轻“嗯”了一声。巫奚叹口气,不经意似的说:“云京春天短,冬天冷,夏天又这么热。听说东南有仙岛名为瀛山,终年温暖湿润,陛下记不记得之前还说要去那边看看?”

“记得。”

“那等陛下身体好起来,我们就到那边买个小院子吧。养一院子的植物,出门就能看见海。”

“海?”

“嗯。陛下还没见过海吧?无边无际的水,一眼望不到头。还有很细很软的海沙,奶沫一样的浪花,各种各样的海产,听说出海的老渔人还能看到鲛人之类的生物,是和云京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薄辞雪的唇角向上弯了一下,勾起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听起来不错,如果有机会的话。”

“会有的。”巫奚握住他瘦长到脱形的手,一字一字道。

薄辞雪倦怠地笑笑。巫奚正欲再说些什么,一只白乌鸦忽然飞了过来,栖落在他的肩膀上,发出几声怪叫。薄辞雪看了乌鸦一眼,习以为常道:“大人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走,我自己转转就好。”

巫奚自然不放心他一个人,但担心薄辞雪讨厌被自己的耳目监视,于是便找来几个宫人照顾他,说自己去去就回。薄辞雪应了一声,让他们远远跟在后面,自己慢慢拨动着轮椅,在花园中闲逛。

只是他的手没拨几下便顿住了。

靠墙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修剪得当的绿植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乱蓬蓬的脑袋。

黑沉的眉眼,一股一股扎起来的卷毛,因为紧抿而略显阴郁的深色嘴唇。这样的面孔看上去其实是有点唬人的,但说出的话却不像是兴师问罪,反倒带了十成十的委屈。

“王后,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双深邃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多了点红,活像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紧接着他发现薄辞雪是坐在轮椅上的,立刻从草丛里一跃而起,向薄辞雪扑了过去:“你的腿受伤了?”

宫人们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呼。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应声而动,将这个擅闯宫禁的蛮族人团团围了起来。可惜这一次他们也没派上用场,薄辞雪摆摆手,让他们退了下去,旋即望向叶赫真:“你怎么来了。”

叶赫真被他平淡的眼神看着,只觉当胸挨了一箭。他张了张唇,声音干涩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