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崇光门正对着的那条大街向前走,便是全云京最大的灯市所在。数万盏花灯交相辉映,引来了无数游人。游人肩摩踵接,正月里的寒气也被挤散了不少,觉不出更深露重来了。

一个披着白裘的乌发美人面无表情地走在积雪未化的长街上,任凭一旁的异域青年说尽了好话也不理人。这一对的相貌甚是出众,尤其是清贵疏离的那位,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我错啦,真的不是故意冒犯你的。”叶赫真掏钱买了根糖葫芦,快走两步追上去,把糖葫芦塞进薄辞雪手里:“刚买的,尝尝这个?好多小孩围着要买买不到,幸亏我抢到了。”

薄辞雪咬了一口,即便味觉退化也被酸得不行,叼了一点点糖皮就走了。叶赫真三口两口把剩下的炫完,又捧了一只大红薯追上去。正巧一群腰上系着长绳的人连吵带跳地拦住道路,薄辞雪不得不停住脚步,一回头,又被塞了满满一嘴红薯。

“这是在干什么?”叶赫真好奇地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问。最前面那人衣着华丽,头上戴着的面具却十分狰狞可怖,吐着血淋淋的假舌头。身后没戴面具的人则一手握着长绳,另一手挥着鞭子,抽得虎虎生风。

“这叫‘打鬼’。”一旁有人看见叶赫真异族人的面容,好心解释:“这一遭打完,邪祟就近不了身了。”

正说着,人群里忽有人被“鬼”打中。“鬼”欢呼着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换被打中的人戴上面具,继续新一轮的游戏。

薄辞雪将热腾腾的红薯吞下去,远远望着欢乐的人群。他们笃信世间真有一群翻云覆雨无所不能的神鬼,打走邪祟便可远离苦厄,永远幸福,永远美满。

“真是热闹啊。”叶赫真土生土长的草原人一个,从未见过这种盛事,见状不由得感叹道。那人见叶赫真点头认同,倍生骄傲之感,笑道:“往年这里还有‘烧火判儿’的,今年这里的冰灯太多,改到别的地方去了。那判官有五六尺高,光煤都要填十几斤,烧起来那叫一个壮观……不过今年的灯也格外别致,什么样的都有,真是要看花眼了……”

他往前一指,不远处正是一片琉璃华彩,光灿夺目。叶赫真谢过他,偏头冲薄辞雪笑:“看看去吧?我把最好看的那盏送给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个子又高,嗓门又大,引得满街的人都往他们两个身上看。薄辞雪脸皮薄,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只好匆匆一点头。叶赫真欢喜得不得了,忙拉着人去了。

头顶花灯千万,将夜空映得通明。有纸扎的,纱制的,羊角的,鱼骨的,绿玻璃的,还有用西瓜雕的,里面点着半寸银烛。灯棚处处描着彩画,挂着金铃,红彤彤光滟滟,装点得像婚房一般。

叶赫真挑花了眼,便让薄辞雪选。薄辞雪随手一指,叶赫真正要掏钱,却被商铺的老板阻止了。老板哈哈一笑,道:“客官,咱这里的灯不兴卖,需得猜出灯谜来。”

薄辞雪显然早有预料。他撕下灯上贴着的字条,递给叶赫真,眼带戏谑:“将军请?”

叶赫真文盲一个,欢喜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他讪笑着接过,打开一看,只见字条上写着“人在草木中”,打一字。

字谜不难,薄辞雪看了一眼便有了答案,猜出是个“茶”字。可惜叶赫真的中原话才刚说顺,字都还没识全。抓耳挠腮了半晌,只得认栽。

猜中了可以领走一盏花灯,猜不中却是要输钱的。叶赫真跟薄辞雪走在灯市里,一家一家挨着逛下去,把钱输得精光。他运气其实很好,抽到的灯谜都很简单,无奈对中原文字太不熟悉,一路上硬是一个也没猜出来。

灯市上难得见这么倔的人,不少人都跟了上去,每到他灰头土脸地交钱之时都会发出嘻嘻哈哈的喝倒彩声。叶赫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