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这个人终于要死了,刘子异想。

“……圣尊,”男人声音沙哑,微不可闻,飘飘忽忽如游魂。

床边几步开外站了一个男人,这人身形修长,一身素白的衣袍纤尘不染,长发乌黑柔软,衬得一张面容极白,眉心生了颗小巧的红痣,朱砂似的点在眉间,他垂着眉眼,瞧着竟很有几分慈悲的佛相。

竟是个坤泽。

他抬起眼,对上那双散乱的眼睛。

男人道:“我死后,当真能登极乐境吗?”

“自然,”坤泽声音柔和,他语调很奇妙,一入耳,让人心都平静了下来似的,说,“圣主会宽宥你犯下的所有罪行。”

男人呼吸变得急促,瞳孔微张,道:“我爹也会原谅我吗?”

坤泽道:“你诚心皈依我教之后,他就已经原谅了你。”

“这就好……这就好,”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刘子异眼中露出几分悲悯,这人原是个地痞流氓,年少时气死了自己的生父,后来更是做了许多恶事,直到加入了圣教。

没承想,却染上了时疫。

这人是最早染上时疫的那一批人,没有人知道,时疫最早出现在丰州合阳城治下的平安镇。

现在的平安镇已经被付之一炬,成为一座荒村了。

男人张口呢喃着经文,他念得虔诚且吃力,突然,哇的吐出大口血,一条生满红疹的手臂垂了下来。

刘子异说:“圣尊,人死了。”

被称之为圣尊的坤泽说:“埋了吧。”

刘子异应道:“是。”

二人出了屋舍,有人来报,道:“圣尊,义王,孙将军回来了。”

刘子异自攻下丰州之后,就自称为义王,麾下起义军亦称之为义军。

他们进了一间临时化为大堂的屋子,孙青和面覆鬼面的男人已经站在厅中,孙青回身朝二人行了一礼,道:“圣尊,义王,孙青幸不辱命。”

刘子异笑道:“孙将军,兰铎殿下一路辛苦。”

兰铎摘了鬼面,露出一张高鼻深目的脸,灰瞳昭示着天乾异族的血统。他直直看向白衣坤泽,说:“云琢,我们的骑兵已经露了脸,梁都那边就瞒不住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云琢微微一笑,道:“自然。”

他说:“明日,天降大火于白马寺,殿下的亲人就可借此良机离开梁都。”

兰铎说:“如今穆裴之已经知道我们的实力,只怕会有所防备,一旦他不和我们正面交锋,有意拖延,只怕”

起义军到底根基尚浅,这些日子虽靠着劫掠地主豪绅得了一大笔钱财可供军需,可一旦战事拖得长,对起义军百害而无一利。

刘子异笑说:“殿下何必心急,此事圣尊早有计较。”

兰铎:“哦?”

刘子异说:“大梁气数已尽,我等顺天而为,诸事自如有天助,殿下放心才是。”

兰铎扫了云琢一眼,讥讽地笑笑,说:“用你们梁人的话来说,我们也算同在一条船上,自然希望义军战无不胜,早日一统天下。”

刘子异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他扬了扬下巴,说:“殿下,看。”

兰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处火光冲天,黑烟袅袅,他道:“这是……”

那处正是焚烧那患时疫之人所住之所,刘子异意味深长地笑笑,说:“火要烧起来了。”

兰铎看向云琢,年轻的坤泽神情恬静,眼中映出冲天的火光,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偏头对上了兰铎的眼神。四目相对,兰铎只觉坤泽那双眼睛如风过处的水面,初见之下波光粼粼,里头却蕴藏着滔天海浪,无端让兰铎脊背泛起了一层凉意。

阜州城的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