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先有归一阁地牢与温相宜的事端在前,又有魏盈君上连鼓崖抢人的冒犯在后,她的来历晦涩未知,她的势力去向不明,恒息营个掌控欲爆棚的野心家,绝不可能容许自己眼皮子底下存在这种不稳定因素。

如此一来,自然要想办法在她身上做文章。

但招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若真打定主意挖掘出她背后的势力,恒息营一定会用更恶劣的手段,就不可能会从男女情事着手。

这种事不可控,存在太大的不确定性,而且连鼓崖上更过火的事都做过了,当下这种侵犯反倒不痛不痒,她觉得是侮辱,外人看来是调情也说不定。

更像是……警告?

警告!

招秀闭了闭眼,意识到可能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拿她作筏子却是用来警告某个人?!

她憋不住怒气。

侍女为她眸中的愠色所惊,不停摇头,就怕她跟恒息营对着干。

招秀强压了一下怒火,可胸腔里的气散不出去,反倒更有种针扎般的刺痛感。

侍女看她慢慢收敛神色,恍惚又是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样,只一双瞳眸透着异样亮光。

那点漆光在黑白分明的瞳里萦回,就像是冰块边角反射的寒光,并非尖锐的攻击性,而是某种不可预测的危险感。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招秀从榻上下来,视线随意一扫,定在了木榻边那双绣鞋上。

柔软的缎面,绣着兰芷花蔓的纹路,鞋底一层层糊了十数层棉布,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是盘螭殿内的侍人惯常穿的样式。

她慢慢弯腰捡起一只绣鞋。

却不是穿在自己脚上,而是提着它起身。

侍女心中忽然涌现莫名的恐慌,在看到她居然就这么转身向外走的时候,她瞪大眼睛,嘴唇嗫嚅了一下,张不开口,只急切地从屏风上扯下外袍追过去。

招秀接过衣服披上继续走。

从外面渗进来的血腥气浓重到熏香都散不去,侍女不敢跟,只是回忆方才所见,就是噩梦般的胆颤,实在不敢再看一眼。

她仍旧那么赤着脚走出去了。

那么羸弱的身躯,片刻前连昏迷时候都在发抖的人,行走时脊梁却总是挺得极直疼痛时也会弯着腰,把腰塌成煮熟的虾子一般;躺的时候更没有样子,总会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但只要她走的时候,走得再慢,挪得再难,那腰都是直的。

从来不见唯唯诺诺,也不带犹豫畏缩,自上而下的坦然,从里到外都有岿然不动的坚毅。

她现在就很坚定掀开黑纱幔,向外推开了厢门。

可怖的血腥气没叫她皱眉,扑面的凛冽寒风却叫她打了个激灵。

仍在之前的谷地,这一片山岭距离星花谷应当不远;战斗已经结束,满地碎肢残尸,一片狼籍,没留活口。

黑衣的卫者正在收拾战场,铁器与武兵拣出来丢在一边,尸体铺泥土沙石,就地掩埋。

千极教主负着手立在那些武器边,似乎在辨别其来源;右护法在几个卫者边上,指挥挖坑。

推门的咔哒声在各种窸窣的声音中并不鲜明,但不同方位的两人在同一时间转过了头。

随意拢着件外袍就出来的美人冷着张脸立在那,身子骨瘦削,外袍都显得极空,那美带着清隽,仿佛一树病梅,再瘦骨嶙峋,盛开的姿态依然显露出动人心魄的韵味。

应是赤着脚虽说拖长的外袍垂地,倒是看不到双脚但她手上提着一只蓝色的绣鞋。

然后这一行暂停忙碌的人眼睁睁看着她抬手就将那鞋子往右护法的方向一丢。

真是随手丢的,没什么力道,刚飞出就掉落所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这鞋子跌在地上,沾了血腥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