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所深刻的,就会清晰,他记忆不清的,就会模糊所以说,“眼见为实”复刻出来的其实是他脑子里的画面。

视野定在一间囚室的门口。

石门看似厚重,但对武者来说就显得普通了,门下开了个半臂高的口子,有铁栅栏与锁链相缠,铁条下方的石料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里面布满油腻肮脏的深色,污秽已经深洇入石料之内,显然是送饭取污之处。

怪不得丙一当时要迟疑了她就这寥寥几眼,已经确定这是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设置了如果温相宜的武道还在的话。

招秀转头看了眼丙一,眸光微动,但又未说什么,很快扭过头继续往下看。

丙一与石室内的囚人发生了短暂的对话。

他开口:“温护法。”

又是很长时间的静寂,直到里面的人发出了声音:“何人?”

石门之上有一盏壁灯,灯碗里的油脂所剩无几,光线本就显得十分昏暗,丙一的人立在过道的阴影里,离囚室还有一段距离。

那个声音出来的时候,招秀看到视野中的烛火似乎摇动了一下。

马上她就意识到,不是烛火动,也不是她眼花,是丙一当时被震慑了一下。

问题是她能理解这种震慑。

那是一道极其柔和干净的声线。

干净到与这样的石牢是决然不相配的存在!

也许有一些久不与人言的沙哑与凝滞,但绝不掺杂一丝老相。

“在下飞鹰堂之后。”丙一道,“见过温护法。”

飞鹰堂是当年温氏所属教坛,受到温氏牵累,整个教坛几被连根拔起,遗者十不存一。

他们对于现任两位教主是有先天仇恨的纵使不敢表露,这恨意也存在于午夜梦回、辗转于肝胆肺腑。

“你不是。”

囚室内的人说:“你选错了谎言。”

不带试探,不绕圈子,一口戳破他教徒身份作伪,直白得甚至有些嘲讽了。

丙一无言了片刻,还是问道:“为何?”

“比起恨那两位,”里面的人慢慢地、悠悠地说道,“飞鹰堂更恨的是我。”

招秀与画面中的丙一同时怔了怔。

这话里好像藏着极大的信息量。

怎么觉得飞鹰堂好像是她卖的似的所以也包括温氏?

什么原因?

什么意思?

她为何说得如此随意?

瞬间浮现的问题交错复杂,招秀目光幽深琢磨了片刻,暂时无解,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偏了些许。

她以为,能够代教主执掌整个千极教庶务的人,那等手腕高超恩威并施的存在,怎么着都该有十分的威严魄力就像她最初在扶风楼之上,要借鬼面与屏风匿于人后,才能立起足够的威严那般可温相宜的声音着实是柔软得太过了。

甚至叫人听着就觉得开腔之人此刻必是一副深深笑靥。

居然还能笑?

于是此时此刻,不仅招秀挺直腰身,画面中的丙一亦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从他凝重的视野就能窥出。

那人说道:“十几年来……多少天?我很久没数了……所以,你来做什么呢?”

她问来意。

丙一也不可能直说是想从她口中窥探千极教的隐秘,是想知道当年恒师眠死时详情他只能根据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给自己套了第二层皮道自己是西州某被灭门派的幸存者,与千极教有仇,千方百计潜入归一阁地牢,正是因为复仇无门,所以到温护法这里碰碰运气。

这个理由也显得很充分。

连鼓崖铁桶一片,教主实力过人,千极教没有任何破绽,任何有复仇之念的人,面对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