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越是思考,越是烦躁。
小颖其实已经忘记哥哥的样子。
很多年前,在大麒山陷落她们狼狈奔逃的那天开始,过去的很多记忆就开始模糊她很刻意地将它们遗忘掉,既是害怕,又是一种近乎于自保的本能。
她主动往那些记忆蒙上更多的雾气,以避开那种无可躲避的苍凉与恐惧。
于是再回想起来,除了招秀,一切都是朦胧的。
昨晚上做梦,她也没梦到哥哥,而是梦到了当年随江家初入杏花村时的招秀。
招家旧宅重修的动静是叮叮当当持续数月的,于是当那一列马车载着人与行李浩浩而来时,几乎满村的人都来围观了。
小颖站在人群中,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车上下来的每一个人。
儒雅潇洒的先生,温和娴静的夫人,还有花一样的姐姐。
明明人家也是布衣素衫,木簪荆钗,并不似镇上大户人家那般的绫罗绸缎、镶金戴玉,可偏就是有一种特别的气度,那是一种与山野村落完全不同的从容雅致。
小颖梦见那时的自己爬上江家后院的墙,趴在墙上看江先生给长女上课。
梦见那院落里一棵高大的玉兰树,枝繁叶阔,花如荷花,夏季的玉兰花香扑鼻得醉人。
醒来怅然若失。
然后更热切地想要找回自己的哥哥。
就像是溺水之人在水中浮沉,水没淹死她,也没托举她,就这么虚虚吊着她的命,本来她已经习惯了冰冷的水温、窒息的处境,可是有人垂了根绳子下来……她便无论如何都想要拽着那根绳子爬出去!
小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叹气。
眼前忽然闪过什么的时候,她先是愣了愣,然后飞快地眨动了一下眼睛,直起身来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摸怀里的玉镞。
摸出信标高举,在她身侧翕乎的灰羽如被牵引,悬停到信标上,慢慢没入其中。
小颖跳起来就往后跑:“戊一!戊一”
戊一正在埋头整理各方汇集过来的信息,看到小颖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信!小姐的信!”
“快给我拆开!!”
青衣卫的首领伸出手,拈起那枚三角信标。
来沙野之前,招秀专门给小颖定制的,方便她接收信息。
戊一看了眼玉镞中间那微微荧亮的光,觉得颜色沉暗,不是口信,是物信。
点了点信标,灰羽从中慢慢升腾,他并指拆开信使。
一张叠拢的信笺与一卷绢丝一同落下来。
绢丝更重,小颖下意识接住。
它落在手上,自然散开,墨色的线条在绢上迤逦。
那是,一幅人像。
小颖瞪大了眼睛,心跳忽然之间快得叫胸口都在发疼。
她小心将它放在木案上,一点一点慢慢摊平。
画里的人像显现出来。
小颖看着画中的人,很长时间没有反应。
第0299章哭笑
是招秀的画。
小颖熟悉她的笔触。
招秀打小学的东西就杂,江先生性洒脱、不严苛,他会的多,教给女儿的自然就多,但又不要求她精通,只要她懂套路会鉴赏即可。
所以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她可以不精,但一定都会;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她皆有几分底子。
画像专门落在绢布上,也许是怕被打湿。
小颖虽然不明白什么力量竟然能渗透信使,只是绢布摊开,确实有几分潮意,以至于人像的轮廓出现微微的晕染。
这点瑕疵并未影响到整体,画中的人依然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