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因是泥塑,开裂在所难免。

而且,人息昌隆、香火鼎盛之地,社神像也光辉明耀,反之,神像则不可避免地晦暗。

例如沙野,元气散逸近乎死地,即使沙野社神像同在明神殿,都风化斑驳,这是任凭补多少层漆添多少层油彩都无法遏制的颓败之势。

但如果同一时期,所有社神神像尽数开裂,这就有几分玄妙预示之意了。

很难不想这是上天警示!

许是东域土地会逢大劫。

招秀手指慢慢点着膝,神色莫测。

陈敏抬头看她一眼,捉摸不透她的想法,垂下眼睑汇报道:“部司之意,是须问天……可如何问,问什么,是否该问,皆一筹莫展。”

他停顿了一下,慢慢开口:“敢问大人何意?”

招秀也难免彷徨。

她比他们站得高,所以知道得多,但正是知道得多,这才更觉困扰。

天神与地神从不是孤立的。

地神有恙,天神难道就幸免了吗?

天柱出了问题,郁境各方面都得深受影响,只是地神相较于天神更贴近生民,更容易显露问题而已。

“神像开裂的预示……”招秀思忖道,语气并不确定,“许是与地气有关。”

她原以为先受影响的会是元气,毕竟与命天柱直接相关的就是元气,也着实没考虑地气。

因为东域有山河图定风水,这些龙脉刚经修整,不可能崩盘瓦解。

但她换了种角度想,山河图确实不会出问题,但若预示指的是乾坤印呢?

毕竟社神虽是一域土地,辖区宽泛,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限于山神水神的地界,社神管的是人畜、是田地那么社神像所指,也应是城镇,是生民息息之所!

这问题就大了!

就像是发生在荒野的天灾与降临在城镇中的天灾,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招秀忽然有种迫切的想法,她想知道,简锐意对此是什么想法?

他是否有所感应?

“可以问天,”招秀抬眸,“但要从长计议。”

“劳拙中先行回山稳定人心,我与影阁主迟些便回。具体如何,待我云台集会再行商讨。”

陈敏,陈拙中,听着影阁主的名心中又是一跳,牵扯到社神,他自然也想到了当年划分地界后,为定风水所设的乾坤印大阵。

兹事重大,但他未多言,只是拱手对她一礼:“属下明白。”

天元山,鹤鸣居

何师揣着手,立在游廊下。

他就没走。

尊主来去匆匆,丢下儿子在里面,就回了千秋阙。

何师却没有他那种坦然,拿到两滴血,也没急着给招秀寄去,就在院中等承月苏醒。

他已经瞧过,看着狼狈,也只是外伤,血都止了,人当然也没什么大碍。

就像他之前担忧的那样,真要只是点伤,养养也就好了,最怕的是尊主对他道途做了什么手脚。

那种人无心的一笔都能描摹个天翻地覆,更何况他有心的一剑。

天知道他到底“修剪”了一些什么!

关于这一点,连承月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醒过来一直咳嗽不止,脸色惨白犹如大病在身本来就是刚破道的身躯,哪怕极情道的修行再势如破竹,在这具身体上都只不稳定,轻浮得很。

“与招秀一同离山不好吗?”何师都忍不住开口,“何苦非要触怒你爹。”

他这还真是自找的一剑。

承月回道:“……我不甘心。”

何师看他:“虚话别说,你要真是冒失到这份上的人,我首先就得拦着招秀与你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