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士走过来，也坐下了，“歇了领证的心思了？”

“你们是不是不希望我和季回走下去？”

这是廉奕奕第一次和父母摊开来谈论季回的事情。

在她以往的认知里，对于她的感情状态，廉爸和林女士自来是开放的状态。二老也常常和她表白态度，只要她想结婚，对方是她愿意的人，二老坚决不反对，积极配合。

呵，怪不得书上说父母都是骗子呢。小时候骗你说压岁钱帮你存着，长大了给你；长大了骗你说只要你喜欢就可以结婚；结婚了又要骗你生孩子……

“不是我们希不希望，只是不希望你太冲动。”林女士道，“季医生，他……年轻帅气得让我们心慌。”

林女士看着廉奕奕，语气是难得的轻柔：“你爸，昨天一晚上没睡，一直念叨着苏轼那首《洗儿》诗。”

那首诗，廉奕奕印象很深刻。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当年，廉爸把她从学校带回家的路上，她和廉爸说：“爸爸，对不起，我大学都没有读完……”

廉爸当时就背了这首诗，说：“大学不大学的不重要，你不要放在心上。只要孩子无灾无难，做父母的就心定了。你好好的，爸就放心了。”

没想到，昨天廉爸就在念叨这首诗。

也许，当年和黎川的一段感情，她并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廉爸才是。

黎川。

想到这个名字，廉奕奕甚至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最开始的梦里梦到他哭醒、在路上看到瘦削的背影就想到他……但是，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

时间，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东西。

时间向前，人也在往前。

这一刻，她甚至有点想不起来黎川的模样了。

心坎里的模样都是季回，哪里还有黎川的容身之处？

廉奕奕想说季回和黎川不一样。

但是，哪里不一样呢？

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好色之徒，不管是季回还是黎川，她都是始于颜值。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只能是她不一样了。

二十二岁的廉奕奕和三十五岁的廉奕奕，对于感情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黎川说：“跟我走，不然就分手。”

她只会傻傻地愣住，不敢去选。

是的，不敢。

她不明白黎川为什么不可以留下，而一定要出国？

如果她跟着黎川走，她恐惧未知的生活；如果她不跟着黎川走，她害怕没有黎川的日子。

彼时她尚且认为生活都很简单，不懂为什么感情里的关系偏偏那么复杂？

如果是季回问她这句话，她大概会跳起来勾住季回的脖子，笑眯眯地给出第三种建议：“不如你跟我走吧！”

黎川啊……

经年后，回忆里的面目已经模糊，但她尚且记得他是少年成名的天才画家。恰好又有高颜值，不管是在校园里，还是在社会上都是炙手可热。

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她是骄傲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是，黎川总觉得她不够出色，日常的十句话里有一半是在暗示她的平庸与平凡不足以与其匹配。下意识觉得黎川的话哪里不对，但爱情蒙蔽了她的心，她一再退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急剧倾斜，不再对等。

不再对等的关系下，黎川不愿意公开她的存在似乎理所当然，她不愿意放弃这段感情，就只能将委屈和难过都默默憋在心里，日复一日的忍耐着，直到分手。

一段感情，没有安全感，不对等，必然会走向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