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辗转,总是忍不住惴惴郁郁。

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天子的血亲,什么女郎不能得到?

竟然宁可为未过门的小姐再等三年,生生熬过丧孝期。

她揣测不出到底是何种缘由,让相见不过四年的人做到如此,却隐约感觉到浑身发麻。

更别提明盛还追着沈迢去了太学院。

虽然南王府布公,只说世子仰慕太学院的名声风骨,想要钻研深入,以期望忘掉未婚妻病逝的伤痛。

宋娘子偏就知道,明盛已经悟透了一切关窍。

她忽而想起当年,沈迢十二岁的生辰宴。

宋娘子从沈官人旁的位置再退下一位,沈家的主座让给悄然而至的南王。

主座边添了两座,一个坐着明盛,一个坐着沈迢。

宋娘子听着突然订下的亲事,惶然地瞧着莫约十三四岁的世子。

那对俊逸的眉目青涩,但瞧不着半分稚气,只顾着看垂头吃食的沈迢,任凭宴上的人举杯多少次,也不改分毫,莫名的偏执阴晦。

恍惚间,沈迢似乎被那道目色笼罩起来。

一如天边细弯的月牙,轻轻一颤,便要消失在云雾之中。

她无比惊慌,差点以为救回来的孩子要被夺走。

只是一眨眼,沈迢仍不愉地坐在原地,地对明盛的注视一无所觉,或者说不屑一顾。

而这般坐立难捱的感觉,存在四年前,如今从心头挖开,又重见天日。

明盛决计不会大家所想,是明朗炙盛的可亲世子。

他的真身藏在阴影里,不过在幽幽的月色中,偶然会显露一些湿冷的形状。

这样的人被欺骗,到底会怎么对待欺骗他的人呢?

宋娘子颤着手,抬手理好鬓边的发丝。

她招来门口关切张望的婢子,喉头发紧:“快去备好轿子,去南王府。”

一顶软轿自沈府抬起,又在南王府的正门落下。

来不及写拜帖的宋娘子仅仅知道,今日这座王府里,的确有它的主人。

宋娘子进门实在轻巧,她弯下身子,拜见行至前厅的南王。

南王命人为宋娘子看座,对待这位以往的姻亲,态度仍像从前。

他叩着木桌的面,缓而轻,面容平静,并不着急先开口。

反倒老神在在,垂目瞧着神色藏起不安的妇人。

宋娘子勉强捡起在外人面前的自如,与心思不明的南王谈话,往远了说,讲起沈家与南王府相通的产业。

一来一回,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南王又叩起桌面,他掀起眼皮,眼色钉在宋娘子脸上,一下刺破了强装出镇定,“若是今日说的只有这些,宋娘子便请回吧,世子来信,本王还未拆封详看。”

世子来信。

宋娘子闻言,眼皮颤动。

已经到了早死还是晚死的岔路口。

她抓着裙面,颈子绷得紧了,知道自己今日想要有个结果,必须得主动开口坦白。

实在无法,那点镇定也再无必要,宋娘子起身,俯身一拜。

将沈迢改换身份的缘由、经过,再到病故的种种历程说了干净。

最后额头紧紧抵在地上,“一切都是沈家的过错,可是我们夫妻二人爱子心切,实在迫不得己,怕幼光提前解开身份一命呜呼。”

“与世子的婚约其实荒唐,请……!”

南王踱步到宋娘子跟前,却是突然抬手,将之扶起来。

宋娘子话未说完,睁大眼睛,步子踉跄。

南王见她站稳,松了手,忽地笑起来。

那副模样,与宋娘子每夜梦中惊动的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