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盛扯起脸皮,发空的目光紧盯过来。
他想说些所谓应该的客套话,却没有半点心情说出口。
或许明盛才是那个死人,不过是凭一口气吊着,夜半回魂才能挺到现在。
“那就来冲撞好了,”他发出怪笑,嘴里央求着,“求求您,不要挡我,让我进去看一看,好么?”
老太太胸口一紧,竟然有些心惊肉跳。
她抓紧托举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喘咳着,人仍旧挡在闭合的缝隙中间。
“稚月的东西都烧掉或是下葬了,你进去也瞧不见什么。”
明盛没听进去,他上前,伸手穿过老太太的肩膀,硬生生推开没有扣上门栓的府门。
他平静地问:“凭为什么不让?我是稚月交过玉碟,订了亲的夫君。”
老太太惊怒交加,哪里想到南王世子原是这般无礼不驯。
抬头时却见得明盛轻轻歪头,低垂的脸淡淡的。
那只缓慢抽回的手伤得不成样子,也似没有知觉般。
瞥来的目色也许不仅仅是傲慢的目下无尘,还有暗水流深的偏执。
明盛柔柔地说:“祖母,让我进去。”
他绕着老太太走进去,老太太被搀扶着跟上,只能看见对方挺直的背脊。
年轻人回身看她,问:“请问,稚月住在哪里?”
老太太无法,毕竟明盛是南王独子,沈迢也老老实实待在小佛堂,这些天哪也没去。
她便领着人往处理过的房间去,尽管为了装样子,沈迢早就不在那里住了。
一路上明盛问了好些关于沈迢的事,很多细碎的东西他都想知道,仿佛已经陷入了缅怀和回忆。
婢子打开满是药味的房间,里面的被褥器具都撤掉了,只剩下梁柱和床架。
明盛站在门口,并没有迈进去。
他好像真的只是瞧一瞧,呼吸变得重了些,鼻翼吸气的声音变得明显。
“他最喜欢的木梳头饰也常常戴着么?”明盛这样问。
老太太听了这话,忍不住回忆。
那柄木梳对于沈迢这样的人来说,素朴得异样,她当然有印象。
应该是很喜欢的,明盛没说错。
被问了太多无关紧要的小事,老太太此次也如实相告。
“戴着。”
明盛空洞的面目活起来,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他不着痕迹,视线投到更远的地方,道:“那样便好。”
他果真看过之后便离开了,有种莫名的诚实。
将要走出大门的时,尽管心中更多仍是恶感,老太太在听到明盛提问,沈稚月的坟冢在何处,倒是知无不言,直接告诉了他。
实则沈家这几日的白事做得大,这消息随便问个人都知道,她也不必藏着掖着。
明盛如意了,人也恢复正常,温吞地拜别老太太,依然称她为祖母。
“行马劳顿,长赢先去找间客栈安顿,明日就去祭拜。”
老太太长舒一口气,眉头倒是松不下来。
回到小佛堂,本就积郁,见了沈迢没看经书,也是气极。
她扣着指骨敲在对方的额头上,将那点犹豫踌躇的不安分都给打掉了。
老太太叹息着,逼着自己看经书,不等沈迢发问,轻飘飘堵了回去:“已经走了。”
沈迢揉着额角,长长的衣袂垂遮,盖住他的表情。
只听见一声低低的,“嗯。”
*
明盛哪里会去祭拜。
他当了腰带上的玉坠子,找了一家客栈暂住。
买下路上去做工的人的推车,在白日里掏空了沈迢的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