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神态,师雪章从未大变过,他只会从青稚含苞变成盛开苞蕾,流溢出中心清甜而成熟的香气。

令人心颤。

那双烟雾似的眼轻抬,又不感兴趣地低下。对于走进来的人,他是没有半点印象了。

师雪章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即使无情也动人。

程鸿光望住那双陌生无波的眼瞳,来到这里之前无数次自我建设,内心的忐忑骤然静止了。

他想过被师雪章认出来应该如何应对,独独没有想过,曾经恼恨成那样的人早已将自己忘记。

这样也好。

他恍惚笑起来,木然的脸也有了些许神采。

不记得那么一个人,说明师雪章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月影站在一旁,程鸿光铺开纸,那不同于寻常的纸料,而是更奇异的一种,厚重而雪白。

是新帝派人做的。

就连如何绘制手中的图都提前交给了程鸿光。

那般神奇的技法,会让所有见到画像的人仿若窥见真人。

美人倦懒的轮廓于纸上勾勒,一笔一线都精准无比。

无论是长浓的眉,还是雾气蒙蒙的眼,又或者靡艳的唇。

不同于昭楚常见的写意,纸与人相像到,好像纸外边的那个是画中走出的妖,才能如此一致。

但是画像又怎么能跟活人一样呢。

程鸿光为纸上的颊面抹了一层淡色的粉,却总是觉得差了些。

美人灵动的神采才会让那种容姿真的活着,纸终究只是纸。

它没有肌肤滑腻,也没有瞳珠的眼波。风一吹,笼在头顶的发丝也不会摇动。

就像伸手用掌心承接月色,才知原来这光也是流动的。捉在画上的,只是一潭死水偶然倒映的绝色。

“您为什么不笑呢?”他用尽心力绘制着,涩然的喉咙如此问道。

不等师雪章回答,月影轻声制止了。

“程大人,请不要忘记陛下的嘱托。”她卑微地躬身,态度倒是强硬,叫程鸿光不能再问。

夏日的天亮得早,熄得快。

程鸿光只画了个大概,却无人能说画上的人不是国色。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画了。

月影被他带来的婢女掐晕在一边,师雪章绞紧了手指,清凌凌的眼睛这才正视了今天来的这位画师。

程鸿光这才开口:“今天是受人所托。”

窗台‘哒哒’,但现在已经是傍晚,红衣的皇后讶然转头。

当满面疤痕的花匠拿出师雪章无比熟悉的金环时,对方粗粝的手掌托着它轻轻晃动。

闪烁的金属光叫师雪章心跳一漏,他摸着手腕上被楚兆融成细链的金绞丝。

“怎么会……?”

这一次不再是潮红着脸,心中全然羞愤恼火。

师雪章从对方的手中接过闪耀着光泽的小环,在内环找到了师钦川曾经刻下的小字。

那字真的很小,因为金环也细细的。

他需得眯起眼缝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雪章’。

好久没有笑过脸这回真的漾出波纹。

人人都说疯魔斩杀太子的师钦川是疯了,什么原因都不足够师家的继承人去做这样的事。

唯独师雪章和楚兆知道。

那只会是因为师雪章。

纵然曾经有千般不愿,师钦川的坏与好都被师雪章牢牢记在心中。

深爱的娘亲回到师家之后,情郎越过了孩子,他们不再是以前那样亲密。

好像整个家里,师雪章仅仅能与他缠人的弟弟相依为命。

师雪章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