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幼时萦绕在耳边有关芸娘的私语,就已经叫他力不从心。
兄弟逆伦,是比未婚生子更过激的丑闻,足以将人钉在千百年后的耻辱柱上鞭挞。
每行一步,耳边的铃响较之往日更加清晰。
清脆的声儿情不自禁地把师雪章从沉思中拖拽出来,他心中有些恍惚地想。
原本足腕上的金环会响的这样厉害么?怎么连腰间挂的佩环都压不住它的声响了。
他走进巷中敞开的铺门,这次是一家做陶塑的小店。
荷叶无尽。
师钦川被太子府的侍从领着走过无尽的长廊,脸上挂着指摘不出错处的笑容,只会让人称赞一句不亏是世家之首的继承人。
尽管心中念着出门在外的兄长,面上依旧无甚波澜表露,一派云淡风轻。
推开门扉,背对着来客的太子正凝望着挂在墙上图画,他手中把玩着玉质的摆件把玩。
听到吱呀轻响的开门声,他转过身,那张清秀傲慢的脸吊着眉,露出一种叫人不舒服的恶意。
楚尧的身形挡住了背后的画,他奇异地打量着这位任谁也赞不绝口的世家公子,心中阴诡地满溢出得意。
于是挪步让出挂在墙上的绘图,上面画着一位衣着简朴到低劣的美人。他青稚的容颜看得出年纪尚小,眉目轻蹙似有不耐,看得出对眼前的景象不满,正嗔怪恼怒着。
即便他如此做派也叫人心神摇晃。
画这图的人技艺灵秀,这尊美人的眼瞳点出灵韵,观者站在画前都不禁呼吸发轻,深怕惊扰了似的。
心中怕是会想,人间哪有这样漂亮的人呢。
师钦川刻入骨髓的笑意霎时收敛,他面沉如水,连一句对当今太子的问候都说不出。
楚尧身边的小侍狗仗人势,被提前招呼过:“师二公子,怎么不对太子殿下行礼,多年的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尽管仅有七八分相像,但只要见过师雪章,又如何认不出来。
师钦川冷冷地凝住面前的太子,本就钝痛的心脏骤然绞出阴冷的水汽,慢慢扩散到全身。
当今太子欣赏世家公子的人像,这般失心疯的作态让他敏锐地觉察到楚尧漫不经心的余裕。
“真聪明。”
楚尧觉得有趣,微微一颔首,那人便停了声音。他似乎并不在意师钦川的沉默,轻笑出声,虽是近乎平视的身形,偏偏傲慢揉出一股目下无尘的意味。
他挥退了所有人,坐下来,要讲的事并不便于旁人多听。
养尊处优的手指轻抚着画纸上的美人,也像被画中人比了下去。
那般狎昵的动作,宛如抚摸着真人的肌肤,瞧得师钦川眉头一刺。
楚尧偏头,似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他假装失言,道:“令兄的容姿比之这画如何?想必师二你每天夜里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放肆笑出声,实在没有耐心在玩下去,收敛起那副意兴的模样。
“如果孤把师家兄弟逆伦的事揭发出去,你还能继任师家么?”
楚尧无比恶意地俯视着这位名满上京的贵公子,耳边早就听腻了对方的美名,他如同小人得志,拿捏住了此人的把柄轻佻地威胁着,还要杀人诛心。
“你将他献给孤,师家归入太子府的门墙,日后孤登上大位,他做宫中娇客,你做朝中臣子,岂非美事?”
简直就是个狠毒的疯子。
师钦川凝着这张脸许久,久到楚尧皱起眉,他骤然生笑。
那笑泛出刻骨的冰冷,连傲慢的太子也忍不住后退一步。
师钦川想等,想等权势在握,在天下最繁华的上京做出最金贵的巢穴,只藏着他的心上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