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后山厢房时,裴初愠忽然觉得肩膀处有点凉,是什么水渍滴落,一点点浸湿了他的衣裳。

冰凉仿佛顺着全身而下,裴初愠心脏处仿佛嵌入了一颗石子,柔软的血肉忽的一阵难言的痛。

她哭得那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悄无声息,如果不是他肩膀处的凉意,谁都不会察觉到她默默地哭了一场。

他侧过脸,声音仿佛平静:

“哭什么?”

安玲狠狠一惊,姑娘哭了?

姜姒妗似乎没有想到会被发现,许久,她才忍着哭腔,压抑着说:

“疼……很疼……”

她在说脚踝,又好像不止是脚踝。

简单的三个字却是让四周骤然安静下来,一股莫名的安静,裴初愠轻垂的眼底闪过不解。

原来她这么怕疼么?

但不知为何,裴初愠却觉得她话中远不止这个意思。

裴初愠也说不清。

只能姑且当她是疼得狠了。

原本停下的脚步,忽的又默默地加快了些许,这一条路终究是到了头。

秋静寺中没有大夫,但住持会一点医术,加上防止有香客受伤,寺中都有备着红花油,有人送来了红花油,裴初愠能够把姜姒妗背下来,却是不能亲自替她擦药。

她伤在脚踝处,不许外男瞧见的地方。

他只能把她送到了寺中的厢房,转身出去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略有些哑涩的:

“谢谢裴公子。”

她声音有点涩,是她抑制住了哭腔,说不出的绵软,情绪仿佛被压抑住,让人轻易生出心疼。

裴初愠制止住自己回头的动作,简单地颔首:

“嗯。”

一时间厢房内只剩下姜姒妗和安玲两个人,安玲蹲下来替姑娘擦药,许久,她才低低迟疑地喊了声:“姑娘……”

姜姒妗打断了她的话,抱着双膝,整个人蜷缩在厢房内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她低声说:

“我知道。”

她说:“我什么都不会做。”

她说:“只有这一次。”

她声音中有一点点祈求,祈求安玲不要再说什么阻拦她的话,不要再说什么这是不对的话。

安玲哑然失声,她忽然替姑娘难过起来。

安玲偷偷地摸了一把眼泪,让寺中的人给山下的递了消息,奉延很快带着侍卫上来,一同将姜姒妗抬到了山下。

出门时,姜姒妗下意识地扫了四周一眼,没有人。

她杏眸中的那点神色刹那间就黯淡了下来。

安玲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府中,姜安昃知道她不慎崴了脚,发了一通脾气,安玲也挨了一顿训,随后,又请了大夫上门,仔细瞧了一番,确认休养个十天半月的就能好,姜安昃才松了口气。

但很快,姜安昃又愁眉不展。

姜姒妗望见,有点不明所以:“爹爹,怎么了?”

姜安昃叹了口气:

“家中传来消息,有商行故意低价卖出粮食,刻意针对我们,我得立即回衢州。”

加上京城这段时间不安宁,姜安昃有点提心吊胆,偏偏姜姒妗如今出了这事,这次为了赶路,他是准备快马加鞭地回衢州的,姜安昃有点犹豫。

姜姒妗意识到什么,她不安地拽了一下锦被,低声自责:

“都是我不好,耽误了行程。”

姜安昃惯来疼她,哪听得了这种话,打断她,安抚道:“说的什么话。”

“我让奉延和铨叔留下,等你伤好了再一起回去。”

至于他,行程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