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在地蜷了蜷掌心,道:“瞎叫什么。”

段临舟笑了声,说:“郡王忙完了?”

穆裴轩道:“嗯,别的事情有大哥。”

段临舟点点头,又看向外头的雪,说:“这雪下了大半日了吧,”他叹了口气,说,“去岁水灾就伤了根基,如今年里铺子的米价不断上涨,这雪下一两日便也罢了,要是再下下去,百姓约莫最次等的糙米都要买不起了。”

穆裴轩面色也微微凝重了几分,沉声道:“指挥使大人也有此担忧,听闻丰州已经发生了雪灾,灾情严重,丰州知州救灾无方,冻死了许多百姓。”

段临舟抽了口气,他行商时曾经去过丰州,丰州位于瑞州西北,中间还隔着一个万州。一旦丰州受灾,流民未必不会逃难至瑞州。

段临舟拧了拧眉,说:“当早做应灾准备才是。”

穆裴轩道:“昨夜我大哥和知州,指挥使大人商谈了一夜,初定了章程,不必过于担忧。”

这雪直到天色擦黑也不见停,瑞州除夕年味重,即便下着雪,也丝毫没有影响瑞州的百姓对过年的热情。

安南侯府内难得热闹,穆裴轩和穆裴之兄弟都聚在一起,座上还多了许多穆氏族人,都是一并来守岁的。

这也是穆裴轩成亲后过的第一个年,穆氏族人见过或没有见过段临舟的,都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这位名震岭南的段老板。段临舟只作没有发觉那些打量的目光,笑吟吟地站在穆裴轩身旁,身姿挺拔,气度卓然,要不是眉宇间的病气和笼罩在厚氅下过于纤瘦的身体,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人。

穆裴之和穆裴轩兄弟身份高,辈分也高,自也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造次。守岁时,他们坐在主桌上和族人闲谈,年纪小的,纷纷披着锦裘钻入了后花园中去放烟花。烟花备得足,一经点燃,刷地蹿上天际炸开缤纷多彩的火焰。

火树银花,好不热闹。

段临舟站在廊下,揣着手仰头看着苍穹的烟火,此起彼伏的烟花炸开声里交织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绚烂夺目,美得无法言喻。穆裴轩不知何时离了席,靠着漆红的圆柱,静静地看着段临舟。他察觉了穆裴轩的目光,转过头看了过来,见是穆裴轩,微微一笑,说:“小郡王,新年好。”

他说话时,不知谁恰巧点起了烟花,呼啸声掩盖了段临舟的声音,穆裴轩扬了扬眉毛,走近了,说:“你说什么?”

段临舟笑了,重复道:“我说,小郡王,新年好。”

穆裴轩看着段临舟,脸上也浮现了笑容,轻声说:“新年好。”

守夜是要守一整夜的。段临舟自然无法守一整夜,他看了一会儿烟花,就去歇息了。子时将过,穆裴轩披着满身寒意回到屋子时,就见段临舟已经睡着了。

屋内点了一盏灯,罩了灯罩,灯火柔和。

段临舟侧着头,睡得正熟,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枕上。穆裴轩刚伸出手,想起自己的手还凉,贴着被褥暖和了些许,才握住段临舟的手放入了被中。

突然,穆裴轩的目光留在枕下露出的一抹红上,轻轻揭开,却见底下放着一纸红封。他愣了愣,伸手拿了出来,却见里头是装得一把黄澄澄的金锞子,个个都打得精细小巧,铸有岁岁平安,吉祥如意的字样。

穆裴轩盯着段临舟看了许久,在心中默念道,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

44

段临舟在安南侯府过了一个热闹的年。

穆裴之有两个孩子,都是安南侯夫人李氏所出,长子穆瑾玉,次子穆瑾棠,年纪都小,年初一他们来给穆裴轩和段临舟拜年时,段临舟拿着打成小鱼飞鸟的金锞子作压岁钱,轻易就博了孩子的喜欢,围着段临舟一口一个小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