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酒楼的掌柜,一品香开在赌坊外,申榷有时常来吃酒,就结识了掌柜阮修。有时阮修也会陪着申榷赌上两把,最要紧的是,他来吃酒,阮修不但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还会给他记账,甚至借钱给他。

要是申榷再多点儿心眼,就会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可他一被人奉承就昏了头脑,洋洋自得,哪里还会多想半分。

阮修今日却没有陪着他说笑,他身后的小二送上一本账簿,阮修轻轻一推,申榷问道:“这是什么?”

阮修笑道:“您瞧瞧。”

阮修抬手翻开一看,他识得字,只见上头白纸黑字,写的俱都是申榷这些时日在一品香里记的账,后头是他在赌场里赌红了眼,管阮修借的钱,每一笔都写得清楚明白。申榷酒意登时清醒了几分,看着阮修那张总是笑吟吟的脸,讪笑道:“阮兄……这是什么意思?”

阮修为难道:“申少爷,我这酒楼也是小本生意,这些时日已经借给了您一万两了。”

“一万两……怎么就一万两了?”申榷不可置信。

阮修道:“上头每一笔都记得清楚明白,您尽可核查。”

申榷不可置信地翻了好几眼,手指隐隐有些发抖,一万两即便是当年在梁都也不是小数目,更不要在这玉安,他娘要是知道他欠了一万两,只怕要打死他。申榷心念几转,看着阮修,勉强笑道:“我近些日子手头不宽裕……待缓过这一阵,便都给你。”

阮修叹气道:“若这酒楼是我的,我也不会这般催着您……还请您体谅。”

体谅?体谅个屁!申榷坐立难安,“我现在上哪儿给你弄一万两!”

阮修道:“您是大家出身,手指缝里漏点儿就够我填上这窟窿了,申少爷,咱们相交一场”

所说的大家出身都是拿来哄人装点门面的,现在砸了自己的脚,申榷一张脸胀得通红,光棍地说:“我没钱。”

阮修抬起眼睛,看着申榷,微微一笑,道:“申少爷,是想赖账了?”

申榷的确有这个想法,左右申榷是个平头老百姓,就是告了官,也未必能讨着好,申榷恶向胆边生,却听阮修道:“您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儿捅出去,便是到了御前,我们也是占理的。”

他咬重了“御前”二字,申榷想起魏招喜,顿时打了个激灵。他是知道的,他虽称魏招喜一声干爹,可这阉人承下,是看他娘的面子,要是让他知道,还能有自己的活路?

申榷赔笑道:“阮兄,话别这么说,这钱我不是不想还,是如今没钱,等过几日,过几日,啊?”

阮修为难,道:“上头东家过些时日便要查账……”

话到此处,他想起什么,瞧着阮修,阮修被他看得心里发凉,“阮兄,你可千万要帮我。”

“不是我不想帮,”阮修说斟酌着,说,“我倒是有个法子……”

申榷道:“什么?”

“过些时日便是我们夫人生辰,不瞒申兄,我家夫人出身边南阿勒尔部族,自跟着我家东家来到大梁之后,便思念故土成疾,若是能得些部族旧物讨夫人欢心,或可通融一”阮修笑道,“东家最是爱重夫人,说不定一开心,这一万两,便赠给少爷了。”

申榷听得发愣,道:“阿勒尔部族远在边南,我上哪儿去给她找部族旧物?”

阮修轻轻一笑,道:“这就看申少爷愿不愿意成全我了。”

听得阮修耳语一番,申榷大惊,瞪着阮修,说:“你疯了!私库里的贡品也敢惦记?那都是皇帝的!”

阮修看着申榷,道:“申少爷,自梁都来玉安,这一路流落出多少宫中异宝,想来您也有所耳闻。再者,我并非要申少爷行盗窃一事,您的母亲是天子乳母,不过几个小玩意儿,若能得她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