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钟雪樵回过头来,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那张脸,而是张启明。

他一身蓝灰色少尉军服,腰系皮带,背挂长枪,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

“刚刚我见太太去见了周铁生一面,”张启明行了个礼,“我已将那群贪舌的兵差打了一顿,为了一点吃的就走不动道,我明明叮嘱过他们谁来了都不许放进去的。”

钟雪樵知道这话是在点自己,不由扯了扯笑,回了一福,“少尉不必惊慌。我只是进去送些吃的,聊了两句家常,很快就出来了。”

“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怀疑您。”

张启明抬起脸来,第一次看清她的五官。

他说:“我随邱老爷去湘西进米的这段日子里,常听他提起您。他常说起你方方面面的好,由此可见,几位太太里,他最钟情的还是你。”

钟雪樵垂头不语。

“太太也喜欢丹桂吗?”

张启明目光一顺,看到女人手里把玩着的那一枝花,眼底飘过一丝柔情。

“怎么,少尉也喜欢?”

“哦,说喜欢谈不上。”张启明后退一步,腼腆笑笑:“只是当年在西安念书时,男宿门前就有一株丹桂。我那两年常在丹桂花下,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时节,赏花听雨,看书作画。只是有些怀念从前了。”

“少尉久经沙场,却不想也有如此闲情雅致的一面。”钟雪樵抬头望向身后那棵丹桂,神色幽怨,“丹桂木质坚韧,四季葱绿,看似长生,实则花期短暂。如同人生美梦,纷华靡丽,却总有醒来的一刻,美好的东西总是维持不了太久。”

她想了想,把手里的那枝丹桂扔到了路边。

“深宅怨妇一时感慨,让少尉见笑了。”

雪樵抚了抚鬓,道:“我想起屋里还有两盆吊兰忘了浇水,就不多留了。”

她又福了一福,自丹桂花落中的漫漶中姗姗离去。

望着女人萧条的背影,张启明喃喃自语道:“说惜花却把丹桂丢开,说不爱花却又记挂着给吊兰浇水.......”

“可能是她不爱丹桂,爱吊兰。”

后头人以为张启明的上一句是疑问,自作聪明地答,并为自己的这个答案感到十分满意。

“你去,把那个花给我捡过来。”

张启明没有理会他的话,静静看着躺在路边的那枝丹桂。

原地还残留着那女人身上的沉香调,他借闻花之名,偷嗅秋后荷塘边的这一缕沉香,天舒云卷后,脸上由衷地勾起一抹红。

第25章 第二十五捧麦 现在就让你吃个饱!

厦屋里一入夜,鞭痕的伤痛便开始发作。周铁生靠在一根明柱上,听身边的弟兄们呜呼啊呀地叫成一片,他也想跟着他们叫,可看到师父毛五都没吭声,更觉得自己没资格叫痛。

屋外月光一点点渗透进来。

周铁生把之前留下来的几个水晶饼分发给了弟兄们,希望这些圆溜小巧的点心能够缓解他们身上的疼痛。毕竟当初也是他拖几个弟兄下的水,而对于毛五,更是说不出的愧疚,非几个水晶饼就能抹平。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什么也不用说。”毛五躺在干草堆里,像是快没有了力气。

“你没必要卷进这个事里头来。”周铁生剖心破肚地对他讲,“你我非亲非故,为我一个外人连累你亲儿子一家,毛老五,这事你办得太不值。”

毛五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说,“昨个夜里我又梦到了阎王爷,他拿着判官笔,催我赶紧上路。我吓得骡子都没牵稳,连忙跪下来问,阎王爷呀,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急着收我?阎王爷说,你没有错,就是时候到了。老天要你三更死,你就不能到五更。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头一回做这样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