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3)

清勋贵,小时候还进过宫。听说她娘家曾是湖广区域某位重臣。可惜家道中落,朝廷千金也委身商贾人家,但骨子里的戒律分明、尊卑严谨早已像裹脚布一般,黏进了骨肉里。

傅如芸认为,即便王朝堙灭,新世界交替。可君是君臣是臣的道理还是不会变。君之下是臣,臣之下是民,民之下是贱民。沈素秋是民,她怎么可以跟一个贱民道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是对自己身份的大不敬。她变得有些紧张多疑,跟亲女儿婉凝一起睡觉时,也难免问她:咱们家是不是真的要完了?你上的洋学里,有没有告诉你,人对猪猡和蝼蚁低头?

婉凝每每听见这种问题,就觉得她这位母亲愚昧而蠢钝。一方面,她净重傅如芸的高华气度,那是真正世家大族多年淬炼出的精华,一方面,她又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都什么年代了,三五岁的娃娃都知道人人平等了,人和人都平等了,什么猪猡什么蝼蚁,太侮辱人,侮辱到自己都不像个人。

她把这事赌气似的讲给素秋和雪樵听。三人坐在院子里,一起理着一堆彩线。

邱婉凝视针黹女工为大敌,从不屑与之为伍。她也只有在和三房和六房面前有几分乖女儿家模样,她觉得她们摆弄针线的样子很美。

“雪樵,你自己说,我母亲是不是个老糊涂?”

钟雪樵轻轻一笑,放下纳到一半的鞋底,说:“你受过教学,六岁不到就上了学堂,一直读到二十岁。哪个人家的姑娘有你读的书多?即便是王府、刘府、杨府家的小姐,都没你这般好命,你是小姐堆里顶厉害的人。”

邱婉凝听得尽兴,沈素秋却不以为然,她知道雪樵后面一定有一个“但是”

“但是,”钟雪樵说,“你读过那么多书,明白那么多新奇的道理、想法、观念,先不谈它们是对是错,可你读它们的意义是什么?你是学成了,于是反过来头来看自己的母亲糊涂,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的女儿,或是往后五十年接受过教学的女子再看五十年前的你,一样觉得你糊涂?迂腐?

有太多女孩这样了,接受了女子新学,就开始试图跟其他女人划清界限,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鹤立鸡群,其他人都是一群封建余孽。唯丈夫是尊是蠢,生儿子也是蠢,相夫教子是蠢,贤妻良母更是蠢上加蠢。可是这有什么好指责的呢?你大可以追你的新女□□业,我也可以围着我的三分厨房打转。你们该做的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指责存在这些问题的女人。如果不能解决,那还不如不说,你说对不对?”

邱婉凝整个人都震惊了,她从来没意识到这一层,更没想到一个常年深居简出、隐世而居的富贵太太会说出这样富有哲理的话。

她将自己的心理剖解得一清二楚,她想装都装不了。邱婉凝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年就是越来越鄙视府里的女人了,尤其是留洋归来后。可今天,她重新找到从小仰视母亲的感觉,她仰视钟雪樵,如同仰视年轻时的傅如芸。她觉得这些女人并非只是独独围着丈夫打转的朽木,相反她们的光华,蕴藏在更深层次的针脚细密处。她们只是被困住,不是没脑子,邱婉凝开始学会反思。

从那以后,她更加频繁地来往于邱府和她那群同学之间。邀请同学上门谈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她们像是在筹划着什么,沈素秋听不懂,她只上过两年女校,不及婉凝慧根早种,更不及雪樵冰雪聪明,她觉得自己样样不如人。

“哥几个睡了的没睡的都赶紧起来,管家爷子有话吩咐。”

这天晌午过后,周铁生在草堆里眯觉,一把被毛五推醒。

入了夏了,草堆成了火窟,早两个月周铁生还贪恋它的温暖,现在就有点厌烦它过于地温暖了。

一群老少爷们嘟嘟囔囔地顶着满脸不耐烦起身站好,看着管家爷身后一溜儿丫头们举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