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踏入大太太的宛陶居时,傅如芸正和管家爷说话。见沈素秋带着一身藏红花油气味站在院子中,她叫退了管家,将她请进了屋里说话。

“今天的事,我特意来找太太谢恩。”

沈素秋扶着自己发酸的手肘,抡了一下午戒尺,连藏红花油都无法缓解肌肉的疼痛。

“谢我?”傅如芸笑了,挥手请她上坐,“不应该是怪我吗?”

“夫人并非好事之人,”沈素秋读书不多,却保留了父亲沈看山身为读书人的口癖,说话文绉绉的,像是旧学堂里的国文老师,“今天夫人让我给周相[1]上刑,是为了提醒我,老爷回府在即,许多事情,做狠做绝,才能免去老爷疑心。”

“你倒是聪明。”

傅如芸笑了笑,示意下人将一早备好的药油、绷带等呈了上来。

她说:“上次回信中,老爷已经知道他回府的消息。心中喜悦,却也多猜忌。他清楚你跟周铁生从前的那些事,当初将他赶出府去,也是怕你们藕断丝连。现在他回来了,你也嫁进府里三年了,彼此的温情旖旎应该都消磨得差不多了。可老爷心里还是忌惮,信中特意让我看好你们两个,别又眉来眼去,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沈素秋深深低着头,只觉身负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虽不是几房太太里最貌美的,也不是最得宠的,但在老爷心里,还算是有些份量。”

傅如芸说这话时,表情无波无澜,仿佛夫妻情爱于她而言,早已是老宅墙头的一抔死灰,被扫去了,也无关痛痒。

“这男人呐,要真爱女人,往往有两种表现。”

她捡起一颗罗汉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一种是明面上的爱,轰轰烈烈,锣鼓喧天。把女人当军功章,挂在心口上,走哪都恨不得炫耀和展示,尽全力给她最好的。穷尽一切手段让别人知道那是他最爱的女人,爱护她,就像爱护那些荣耀的勋章,放在考究的玻璃柜子里,日夜擦拭,轻揉慢挑,手拿把掐,当眼珠子般来疼。”

“恰如老爷对温灵。”

傅如芸一声苦笑。

“还有一种,是背地里的爱。得不到,却又想要。不敢宣之于口,只能深藏在心里。比之军功章,这样的女人像是压箱底的旧画报。每个男人一生中只会记得一张旧画报,他们对着画报上的女人,极尽肖想,把他们所能想到世界上所有的风流绮梦都承载在那张画报上。

可画报终究是死物,不会对自己动心,上面的女人更不会从纸里走出来。他们往后人生中或许会遇到很多新的画报,纸质更好,印刷更漂亮,可再怎么样,都比不过最初的那张。他们生病时、放空时、伤心沮丧时,还是会怀念那张旧画报,因为得不到就是最好。”

“恰如老爷对雪樵。”

沈素秋懂了。

“说这么多,”傅如芸对窗空想,“那么你呢?素秋,你觉得你在爷们心里,是军功章还是旧画报?”

“是冰糖。”

沈素秋笑了,露出女学生一样的好颜色。

“我觉得.......我是一袋冰糖。”

“为什么是冰糖?”

“因为冰糖它纯粹、不掺杂质,看起来像冰块,却又比冰块甜。”

沈素秋想起和某人初识时的情景,那时自己不过和他只是六七八岁的孩童。为着养父的过去,周铁生遭到村里孩子的排挤。那时她下学时常看到他被一群娃娃搞花觉[2]。他们拉着周铁生的衣角,叫他“小瓜皮”,那个修鞋的,是老瓜皮。

大瓜哺小瓜,小瓜吃大瓜,他们都说,周铁生晚上和老子睡一个被窝,用嘴巴帮他老子解决。

这样荒唐恶心的传闻自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