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层叠叠的,是每个人的命运。
他足够幸运,能够从浑浑噩噩的命运中,抓住一段微末线头。命运给了他选择和了结的机会,他不要再原地打转了。
“赵烬旸,”何曦挣开,“死去的人,就是死了,没必要将他奉为神明。”
“真这么想,那还跟我闹什么呢。”赵烬旸弯起嘴角,伸手把何曦的碎发拨到耳后:“赵夜冥,他是暂时的,我收回他代替我的权利,有什么错,他本来就不应该插在我跟你中间。”
何曦顿了顿,说:“他是我的一部分,我呼吸,他也呼吸,我活着,他也就活着。”
赵烬旸声音还是温和的,他勾着何曦的发尾,抓住,又散开,似乎在比较两款发型差异:“顶着阿昶的脸,说点好听的,别逼我再给你换一颗心脏。”
何曦拂开赵烬旸的手,袖口略微撑开,衬衣和外套之间的缝隙扩展,露出里面引爆片一角:“不用了,我的生死,我自己决定。”
“还是没想清楚。”赵烬旸眼神一闪,抓住何曦手腕,捏出袖口里的引爆片,扔到地上,皮鞋踏上去踩实了:“其他东西可以走,随你怎么弄,这座岛看腻了,乖乖等着,我安排其他时空。我制造了你,你当然属于我,过去,现在,未来,无论哪里,我要你站在你该站的位置,陪我。我允许你有思想,但我要随时看到你,知道你在哪,你在想什么,你想跑或是想死,我再重复一次,我不准。”
何曦点点头:“知道。”
赵烬旸眉目稍展,语速平缓下来:“可以继续仪式了么?”
“可以。”
赵烬旸放开何曦手的瞬间,何曦推开他,转身毫不犹豫地跃下高台。他像一片轻飘飘的白色羽毛,混入花丛里,随着浅牡丹色的花瓣簌簌落下。
看客们惊呼,更多的是惊叹。
他们看到赵烬旸和何曦相拥,后来的对话听得不真切。但他们已经习惯在这片土地追寻刺激,习惯删改和加速的故事线,乐于跳跃前情提要,直接欣赏过激行为。
死亡在这里,实在算不上大事,岛屿的迷乱改变了游客们的心里节奏,习惯消磨了游客作为人类原初的悲悯,知觉和判断。比起赵烬旸缓慢叙述的故事,他们的注意力更容易被眼前颇具品味的画面吸引。
赵烬旸显然没料到何曦给出的反应如此干脆,他站在高台边缘,看何曦下坠。
他的眼神有那么几秒失去了镇静,袭遍他全身的情感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恐惧。
那双眼曾压抑着对同类的极度厌恶,期盼着未来的同道者也许就在这里。现在他的全部期待,喜悦,共鸣消失殆尽。
周遭纷飞虚影,仿佛漫天飞雪又回来了,雪和霜伴着他狂舞,冷风过境,他又跪在半尺高的积雪里。
何曦用决绝的方式告诉他,不可能,他坚定选择的幻影,终将弃他而去。
“跳,你跳。”赵烬旸声音发抖,“威胁我是吧。”
他不准备接受这样拙劣恐吓,抛弃他的人,不看好他的人,他会安排另一种他喜欢的,更加听话的方式让他们存在。
赵烬旸往后撤,站在高台踱了两步,狠狠往后捋了一把头发,扬手改变何曦周围空气的电磁流:“我不允许。”
下坠趋势延缓,何曦被暂停在低空中。他仰面看赵烬旸,如同看一场虚无。够了,脱离过往的监视,管控,指令,赵烬旸萌生放弃念头的这几秒空挡,对何曦来说足够了。
纽扣松动,何曦取出藏在里面的引爆片。
赵烬旸脸色立刻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