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泉单手覆着额头，摁住躁动的太阳穴。

他发现何曦那瞬间是真的想他死。他递出控制板，并没有收回想要的效果，反而送出一把捅向自己的利刃。

摆脱惊心动魄的死亡威胁，缓过劲来，饶是唐泉向来素养绝佳，也着实给气得呼吸不畅。

看着何曦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唐泉恨不得当下就给他来点狠的。

偏偏他不能，也不想销毁如此珍贵的实验样本。

权衡利弊，想清楚后，唐泉松开牙关，吐出一口气，率先收敛了何曦挑起的对峙情绪。

他搭建了一把修复枪，走过去，挑开何曦左臂肘关节的一颗束缚扣。

“这么做没有意义。”何曦脖颈被扣，无法转动，他僵着脸斜睨，看唐泉操纵修复枪，填充他左臂翻卷脱落的血肉。

“销毁我，否则我会再杀你一次。”何曦生硬宣告。

唐泉摁下扳机，修复枪拉出血丝。重回主导，他恢复镇定语气：“我给你这个机会。”

“虚伪，你们很脏。”血管对接，何曦没有太大感觉。

他被一批人作弄，反复死亡，又被另一批人穿刺，不断治愈。他麻木承受，不觉得是种幸运，只感到折磨。

“我不否认，你记录了人类世界不太好的部分。”唐泉正色道，“但想要在外面过下去，你最好清楚，除了欺骗，纵欲，残忍暴戾，人类的相处模式还存在其他形式，比如合作，还有信任。”

何曦连冷笑都省了。那些人一边道歉，一边破开他。唐泉明摆着利用，还要谈信任。他刻板眨眼，眼神虚散：“好听的借口。你，跟其他人，没有区别。”

“生存环境糟糕，导致你时刻竖着尖刺，随时准备刺向靠近你的人。”唐泉换了修复针，低头缝合：“这样的你，在里面痛苦，到外面也不可能融入。因为对所有关系，你都抱有恶意的预判，最终只会搞得一团糟。”

“所以呢？”何曦有意强调那两个字：“不打算‘合作’，那就赶紧销毁。”

唐泉抬眼，平视他：“我说过的话，依然有效。”说完挑开何曦左手腕的束缚扣。

唐泉握着何曦手腕，低头找到棱针扎出的细小伤口。何曦手臂麻胀，痛感迟钝，微型修复针的穿刺，像蚂蚁爬过皮肤。

修复针停止运行，唐泉凑近检查一遍。之后撤掉内侧棱刺，把束缚扣摁回去。他如法炮制，每次只解开一两个关节，给何曦复原肌体后，又继续锁上。

颈扣解开，何曦视线稍微挪动，就能看清唐泉脖子的伤口。唐泉没给自己处理，那道勒痕已经淤成紫红色。

等唐泉蹲下来，抬起何曦脚踝，何曦忍不住抽动。

唐泉马上松手，等他不蹬腿了，才重新握上。他一言不发，撩着脸，手却没歇着，仍然一丝不苟地修复何曦。

何曦心底说不上什么滋味，他没办法解读唐泉的行为。好像随他如何剑拔弩张地叫嚣，唐泉只管慢条斯理地善后。

太可恶了。

毁掉控制板，他攻击反抗的首个对象，正在治愈他。

何曦混乱了，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思考唐泉说的话。他看那些人，憎恨那些恶欲喷张的兽，唐泉看他，何尝不是看一条逮人就咬的蛇。

遇上唐泉层序分明的驯化，略显单纯的何曦动摇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试试看，反正没坏处。”唐泉站起来，“目前情况，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何曦扫了一眼唐泉，胸膛冒出不适的挤压感，他不太舒服，轻声抽气。

唐泉问：“哪里疼？”

何曦示意道：“我身上这些，解开。”

唐泉退后一步，抱着手肘谨慎发问：“准备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