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好奇,偷偷打点安排职事的人,成群结队跑去上林苑围观。

阿环被长秋带玉媛制作去的时候,专心致志地看那些校场上的士卒们操练,一个个身披甲胄,手握长矛,步伐整齐如一,喊杀声震耳欲聋。她已经好久没有去想皇帝到底是不是要杀禹王这件事了,直到刀锋上折射的日光眩目地刺进眼睛里,才恍然地又想起来。

觉察到这点,她看练兵的阵仗,更加觉得杀气凛然。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拉着长秋走了。

她甚至没发觉李霁碰巧和她擦肩而过。他着常服,骑在马上,看见她,到底没有唤她名字,默默注视她跟着宫人抄扶荔宫的小道,攀扶着御林枝叶,既含睇兮又宜笑,恍若披薜荔而带女萝的山鬼,跟随其他宫人在那茂密的荫覆间穿梭。

她头顶那颗荔枝树,自交趾移栽已三年,每岁枯瘁,即使偶发枝条,开了一两簇细碎的黄花,终究结不了果实,无疾而终。南橘而北枳,果真如是么?

他百感交集地想着,驱马走进射圃中。

阿环路上发现簪子不见,回头去找。好容易寻见了,一个人快要走出这片林子时,迎面走来一群衣冠华贵的年轻人。其中一位忽然拔出剑来,拦住她去路。

下一刻,冰凉锋利的刀刃横在她脖颈上,离划破她的肌肤,咫尺之遥。

第0048章 螟蛉

来人一袭紫色团花领袍,腰悬银鱼袋,作天子侍中打扮。是皇帝近臣。

那人问她:“你是不是太后赐陛下的那个女道士!”阿环面露惊色,对面得到验证,凛然说,“我知道你是禹王献来的,多半是个奸细!我告诉你,如果你胆敢对陛下不利,我第一个要清君侧!”

阿环目光落在他脸上,毫无惧色淡然道:

“陛下对妾身宠遇深厚。辅弼陛下,妾尚可谋取宫嫔之位,荣华富贵;偏私禹王,但凡他有一日得势,也必定容不下妾身。若是大人你,会如何选?”

那人被她凛然冷淡的眸光扫过,心里竟有些不自在,一个妖姬,一个攀附圣上、来历离奇的女人,竟敢这么反问他。

他冷哼一声:“如果禹王有你的把柄,你非报答不可呢?”

阿环冷笑:“妾即便愿意做西施,以目下情势,禹王又敢安心让妾身为他做事吗?你知陛下,比我深得多,依你之见,陛下会像夫差之流,为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倾国吗?”

那人喉中生涩,一时间反驳不了,只好瞪了她一眼,将那寒光恻恻的宝剑收回。

“姑娘,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长秋慌张地跑到她旁边来。阿环摇摇头:“走吧。”

*

射圃空空荡荡,只有太尉武阳侯在,奉太后之命来视察。

叫武阳侯见到皇帝和禁军将领过从亲密,到底横生枝节。李霁故意嘱咐人将他领到这里来。

武阳侯向他行跪拜礼:“参见陛下。”李霁坐在马上,却并不下来,叫他跪了一会儿,才幽然道:“平身。”

皇帝施展下马威,是还在生先前的气。武阳侯忐忑看向皇帝。李霁倒脸上没什么怒色,只说:“好久没和舅舅一起骑射。说起来,朕射箭还是在舅舅这儿学的呢。”

武阳侯一颗心总算又放下来。

舅甥俩轮流比试几轮,武阳侯擦着汗说:“臣老了,准头已经完全比不了陛下!”李霁笑了笑,突然问:“武阳侯教朕的时间多些,还是教禹王的时间多?”

武阳侯摇头:“臣没怎么教过禹王。”他想起太后还是美人的时候,为了叫皇帝随从先帝打猎,能脱颖而出,特地叫他陪皇帝多练习,不过为了博得酷爱狩猎的先帝,一句“类己”的称赞。以至于他现在和皇帝站在一块儿,仍旧幻觉有一道妹妹的目光在监视他们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