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承朔元年春闱,天子以文治邦,以才选士。”说书先生轻摇折扇。

“那泗水谢氏是了不得的名门望族。可惜谢家大公子偶感风寒,不能下场应试。”

桂枝儿与柳千金竖起了耳朵。

谢鸢,谢家庶出的二公子。

论才情,还在大公子之上。只因其容貌出类拔萃,被御笔钦点为三甲第三名探花郎。

“不至于吧。”桂枝儿吹了吹茶。

她脸上一抹诧异如涟漪般轻荡,旋即又恢复安宁。

昨日与小谢公子有过一面之缘,桂枝儿对他的印象仅剩清冷淡漠。

他虽俊朗,但容颜不盛,反被华裳喧宾夺主。

“美人在骨不在皮。”柳千金的眼神要刁钻些,她点了点头,“小谢公子若上了妆,定然艳丽。”

说书人仍在继续,声音洪亮,似黄钟大吕。

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在琼林苑宴上,新及第的进士们推杯换盏,叩谢皇恩。

长公主,一眼就相中了探花郎。

“长公主金枝玉叶何等尊贵?岂容推拒!”

说书人双目圆睁,手中折扇猛地一合,重重拍于桌案之上,仿佛义愤填膺。

净说瞎话。

皇家强取豪夺,难道就占理?

桂枝儿嗑着瓜子,不屑地撇撇嘴。

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大梁人,自然不理会皇权至上的道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更何况,驸马不得干政。

任你有一腔抱负,也只能承欢石榴裙下。

正经读书人,谁肯屈从呢。

“天子震怒!”说书先生绘声绘色,“俗话讲,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不妨去楚淮卖艺。”

“喔。”满堂宾客或瞠目结舌,或倒吸凉气,交头接耳与惊呼声骤起。

“荒谬。”桂枝儿素手轻拈,取葵花籽置于齿间。

咔嗒一声,瓜子壳裂。

“皇帝老儿自己怎么不去卖,那叫与民同乐!”桂枝儿模仿着说书先生的腔调,蛐蛐两句。

“呵。”一声轻笑。

桂枝儿

抬眸。

声音来自邻座男子,他头戴幕篱,半透纱缀于帽檐上,看不清样貌。

只是那腰肢纤细,长袍笼住修长的腿,更显身姿绰约。

说书先生的故事已结束。

几案上,杯盏犹存,茶已微凉,瓜子壳散落各处。

“少侠有何指教?”桂枝儿挑眉问道。

“不敢当。”男子换了个舒展的姿势,江风吹动半掩的窗扉,面纱摇曳。

“只是好心提醒姑娘,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但他的语调却是笑盈盈的。

桂枝儿用手指了指茶馆梁上,再指地面。

最后收回食指停在唇前。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男子双肩耸动,一只手轻拍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极为愉悦。

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笑意。

只因楼梯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公子,这事儿可得求您帮忙。”来人俱是神情悲愤。

他们大多头戴宽边毡帽,腰间系着布袋,典型走南闯北的行商打扮。

见他们似乎有私密事要谈,桂枝儿很识趣地带着柳千金换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