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儿子站在一旁,脸上茫然无措。
“爹,咱就随大家伙儿走吧,快不及了!”小儿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语气中满是惶恐与关切。
屋外,狂风裹挟着暴雨呼啸而来,肆意地拍打着简陋的房舍,吹得门窗“砰砰”作响。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敲得人心惊胆战。
“哼!你们就是想害我,就是不孝!”老人根本不听劝说,反而挥舞拐杖,骂得更凶了。
连带着前来劝说的文静女书生,也挨了好几棍子。
女书生发髻高挽,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狠狠咬着下唇,双手不停地在身前绞着衣角,不知该如何才能说老人。
“想活的人不少,想死的头一次见。”桂枝儿从窗外探头,笑语盈盈。
她强硬地拽着女书生的臂膀,二话不说直接拖出了门。
“哎……”女书生于心不忍,频频回头。
“早就告诉你了,人各有命莫强求。”桂枝儿眼中丝毫不见怜悯之色,反而透露出一丝审视与冷酷。
泛滥的同情心,往往毫无作用。
“倘若你在此耽搁时辰,被洪水淹死,你的家人会作何感想?”
女书生不由怔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苍白中透着铁青。
她体质较弱,此刻被桂枝儿强拉着,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与雨水混杂在一起,艰难赶路。
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
“为啥弗等老汉儿?简直草菅人命!造孽呦!”那执拗老叟见无人劝说,反而拄着拐杖主动出门了。
一边念叨,一边追逐转移的人群。
蜿蜒的队伍向城外东北高地挪动,像一条细长的黑线。
世界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城外的山丘寺庙,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古朴的牌匾,曰大善福慧寺。
大殿屋顶的脊兽,历经岁月侵蚀,已有多处裂痕与磨损。
铃铎在风雨中发出清脆声响,庄重肃穆。
寺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入寺内避雨。”身披陈旧袈裟的老方丈,迈着蹒跚的步伐走了出来。
他双手合十,微微欠身。
老方丈面容清瘦,颧骨略微突出,他身上的袈裟颜色暗淡,上面还打着不少补丁。
方丈眼神温和,仿若一泓澈水,流淌着慈悲与宁静。
我佛慈悲,必将护佑众生,度此劫难。
“菩萨保佑。”百姓们拖家带口,互相搀扶着踏入了庙门。
他们脸上透着疲惫与憔悴,污泥溅了半身,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狼狈。靴子里灌满泥水,走路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更要命的是,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阿大,快歇歇,吃点干粮吧。”妇女心疼地铺下简陋草席。
男子嘴唇发干,怀里的孩子小脸亦是冻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虽然官府说会提供斋食,可眼下实在饿得胃疼。
众人抚摸着干瘪的肚子,心生焦虑。
香积厨在大雄宝殿东侧,内有砖石砌成的大型炉灶。
几个约莫八九岁模样的小沙弥,剃得溜光的脑袋,脸蛋圆润可爱,正好奇地望着桂枝儿和两个小学徒。
小沙弥穿着僧袍,脚踩麻鞋,热心地打开水缸。
“施主请喝水。”小沙弥一对漆黑如墨的大眼睛,清澈明亮。
除了过盂兰盆节和办观音诞法会时,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人聚集在福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