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认识他。
林招娣和罗文彬都忙,老人又嫌她们姐三个都是丫头,不愿意帮手带,罗珏和妹妹们经常在娇姐的饭店待着。万高大是罗桑厂的工人,而工人往往手巧。他把厂里多余的布头搓了绳床,拴在两棵树中间,让女孩子们一个个坐上去晃荡,又编柳叶环给她们戴。
因为个高腿长,他被人们叫作“万高大”。
看着万高大被抬走,有人喃喃道:“老万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一片死寂。
直到那担架消失得再也看不见,人们才铿铿锵锵地继续忙碌。
……
罗珏回到宿舍,闭上双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万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憨。”她看着夜色中的缄默房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谁有责任心,谁就要担责任。你又何苦呢。”
她把纸巾盖在眼帘上,纸巾很快就湿透了。
罗珏肿着眼睛坐起身。
她长年和数字打交道,而数字永远使人冷静。罗珏擦干眼泪,摸出手电筒,披着大衣,穿过院子,直接往厂办公楼走去。
罗桑厂一片乱哄哄,厂办公楼倒是没人。
罗珏对着房间号找到拨给自己办公用的会议室,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是一间很小、但装修精良的会议室。
小小的空间里内满是烟味,两个水杯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烟头。会议桌上一片狼藉,五彩斑斓的宣传单页胡乱撒在办公桌上,几乎将深色办公桌盖住。
显然,使用这间会议室的人刚离开不久。
也是盘点资产的同事吗?
罗珏随手从中抽了一张产品宣传单,支着手电筒,扫了几眼。她皱起眉头,又抓了七八张,一一看过去。
满桌单页,全部是各种理财与投资的宣传,罗列着行行股票代码。
罗珏对着满眼的荐股传单发愣。
她掩了门,转身离开。
再下一层,墙壁上写着“0层”。
罗珏突然想起,为了防潮,罗桑厂的办公楼是挑高半层而建的。
她本应使用三楼会议室,而刚刚,她推门而入的,是二层“会议室”。
罗珏回想着数量多到惊人的荐股传单,心中有一闪而过狐疑。
她顿了顿,悄悄折回二楼,见四下无人,伸手去推会议室的门。
糟糕!
会议室的门上了锁!
附近有人!
罗珏转身就要跑,一束刺目的光柱打在她脸上,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有人高声呵斥:“你鬼鬼祟祟的在厂长会客室附近晃什么?!”
罗珏一抖,后退两步,贴在冰凉的墙上,反而清醒了:“仓库塌了,有人受伤,我来找郑厂长。”
“郑厂长出去了!”那人用手电筒晃了晃,“不许在办公楼里乱跑,滚出去!”
罗珏立刻低头道歉,匆匆离开。
刚刚在这间会客室里看荐股宣传单的人,竟然是郑厂长吗?
她略微回头,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会客室。
……
会客室里,张东尧正在耐心地等待郑厂长到来。
他看了看表。
此刻正是凌晨五点,距离火车站骚乱刚过没多久。透过罗桑县县委大楼的窗户向外看去,雪依旧下个不停。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县委赵书记走进会议室,张东尧立刻站起身,对着赵书记颔首:“师叔。”
和赵书记打过招呼了,他才转过身,正对着罗桑厂郑厂长:“郑厂长,您好。”
郑厂长点点头。
郑厂长身边带了个开车的人。能给领导开车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