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差点踢到石头。”罗珏的背挺得直直的,声音很冷,“王婶,你脚趾有旧伤。”
王婶年轻的时候,罗桑厂里有个鱼塘。她清理鱼塘的时候弯腰搬石头,闪了腰,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也没太养好,至今大脚趾是没知觉的。罗珏总说,大概是伤了神经,让王婶去医院看看,但王婶嫌贵,反正不太影响干活,一直都舍不得去。王婶总说,她是粗人,哪会娇贵到给医院送钱。
王婶低下头,看见了石头,神情讷讷:“你别以为我原谅你。”
罗珏气笑了:“你原谅我?我做错了什么?”
王婶来劲了:“让我少挣了五万块的不是你?”
罗珏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王婶,你真相信罗桑厂有钱?”
王婶固执地说:“罗桑厂给我钱,那罗桑厂就是有钱。你总是喊着风险,但我缺钱啊,你能给我钱吗?”
罗珏又气笑了。
还没等罗珏想好该说什么,王婶说:“罗珏,你是金凤凰,你在大城市,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打不到,你不懂。”
罗珏失笑:“我学金融的,罗桑厂的财务,你觉得我不懂?”
“不是说你不懂那些,是你不懂我们的苦。”王婶摇头,“我们做制衣的,家里也没什么条件,也没文化,只能天天泡在车间里,天天闻布的染料味烧鼻子,小飞毛扎眼睛,缝纫机踩久了,腰和脖子都变形,还花眼。后来我没法轧衣服啦,只好给罗桑厂搞卫生,一到冬天就长冻疮,又刺又痒的,还不是得把手往凉水里泡……”
“每分每秒都疼,都痒,这就是我的命,我得忍着。这一忍,就是大半辈子。”王婶说,“我每天睁开眼睛,就是遭罪,干活也遭罪,把冻疮泡在冷水里,每分每秒都遭罪。冬天又要来啦,要是有钱,我至少今年冬天不用沾冷水,可以好过一些,日子有点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