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当是排练过很多次了,就算再怎么委屈,也还是磨蹭地走到桌子前坐下来。

从这个小青年走进来时,男人就跟发条子掉了一样,定定地站着不动。

他看着他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然后坐到桌子的对面。

两边的门,一起默默地关上了。

跟其他这个年纪的男的比起来,他整整小了一号。跟个毛还没长齐的男孩一样,他又小又瘦,袖子卷了半截起来,露出来手臂,皮肤看着比不出门的小姑娘还要白皙。

他侧着身子,屁股放在椅子的边缘,好像是随时准备要跑一样,抓着裤子的两只手还在发抖。

看样子,是被前面一个男人给吓坏了。

陈藜把地上的折叠椅拉起来,做这些事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然后慢吞吞地坐下来。那对眼睛压根儿没从对面的人身上移开过,就跟黏在他身上一样。

陈藜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可那天晚上,没瞧得这么清楚。

人坐在他眼前,小瓜子脸还没他的巴掌大,低着头,眼睛也垂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的脸蛋稍稍长了点肉,透着淡淡的红血丝,粉粉的,现在却挂着泪痕。他都在那坐了有一会儿了,还在抖着肩膀抽泣,好可怜的样子。

部队里男的哭容易挨揍,要是女兵女同志掉眼泪,不想挨骂的话,最好是当没看见。这个场面,陈藜是真没正经地应对过。

本来就出师不利,现在前线警报拉响,战况吃紧,陈团长再不做点儿什么,这条战线眼看着就要彻底崩溃了。

此时,陈藜一眼瞥见了桌上的大风车。

他拿起来,看看前头,犹豫地开口:“同、同志。”

陈藜叫唤了两声,那小青年才小心地斜了斜眼睛,警惕地往他看去。

他就看,那个对面的男人,鼓起腮帮对着风车,呼呼地吹一吹。

黑色的嘴套挡住了气,风车晃了一晃,转都不转一圈。裙er散伶鎏韮er散韮鎏)

陈藜起先还觉得,让他们戴着这个玩意儿,是基于安全考量下的合理要求。然而现在,他也在心里狂骂监管局那帮孙子。

这一手枪炮哑火,情急之下,陈团长也只好自食其力,用手去转动风车。

这一转动,彩纸上贴着的亮片闪耀起来,在阳光下映出瑰丽的色彩。

青年果真被吸引住了目光,他还在一抖一抖地抽噎,眼睛却看着男人手里的大风车,眨都没眨。

陈藜把风车递过来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接过去了。

他学着陈藜,用手碰一下风车翼,它便又无声地转动起来。

见他不伤心了,男人的心头跟着一松。

陈藜又打量了眼他那件白衬衫也没买大,肩宽什么的都合适,可就是松垮垮地撑不起来,好像这身板子根本就没长肉一样。

“同志。”

青年又听见叫唤声,这一次,他把脸转过去,正眼对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拉开纸盒子,把一层油包打开。

他闻到了一股奶香。

“你吃。”陈藜本来想拿一块给他,又猛地想起来规定,就直接把盒子推向前,“请你吃的。”

青年看了看盒子里的蝴蝶酥,又抬一抬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很谨慎地从盒子里挑了一个最小的。

陈藜看他很快吃完了一个,乌溜溜的眼睛又转过来,看看桌子上的点心。陈藜忙道:“你吃。”他说,“全都给你的。”

青年这才又拿了一块。

这会儿,他才想起来了什么,朝对面的男人,微微抽着鼻子,小声说:“我……我叫,陈麦苗。”

监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