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被送到医院时,已是凌晨四点,夜间急诊的灯光惨白,映着她烧得通红的脸。
医生验血后确诊是病毒性感冒,与近期熬夜学习身体透支也有关,需要输液。
苏返湿透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洼。黄兰转头看见,“去把衣服换了吧,我守着素素。”
他摇头,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目光始终不离萧素素。
素素从小就这样,平日极少生病,可一旦感冒必定是高烧三十九度以上。说来奇怪,每次到了医院,她的症状就会莫
名缓解些。此刻她正蜷在妈妈怀里,滚烫的额头贴着黄兰的颈窝,呼吸已比来时平稳许多。
黄兰又劝:“去休息会儿。”
她看苏返的脸色实在不好,已经开始后悔这么晚还打电话把他叫来了。
直到护士来挂上点滴,苏返才直起身,可一阵眩晕骤然袭来,他猛地扶住墙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前黑雾弥漫,耳边嗡嗡作响,踉跄间撞翻了金属托盘,清脆的撞击声在走廊上格外刺耳。
他倒下前,眼睛看到的是黄兰惊慌失措的面孔,听到的是素素尖锐的叫声
苏返的身体不好,黄兰和萧素素包括身边的人都感受到的。
对外,他一直说是因为之前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可是有些东西,他是瞒不了的。
这世间,总是有万般无奈,不能圆满。
黄兰第一次见到苏返的父亲苏天怡,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虽然她知道苏返就是萧默,可对方未必知情。深更半夜把他儿子叫出来,淋得浑身湿透还晕倒了,她几乎能想象到这位传闻中的商业巨擘会如何震怒。
先前因为雅美的事闹到派出所,萧素素曾见过苏天怡,回家后还跟黄兰随口提过几句,说他“气场强大,整个人像镀了层金似的”。
此刻,苏天怡一身挺括的西装踏进病房,袖口折射着冷调的廊灯,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不怒自威,可他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平和。
他先是看了看病床上仍未醒来的苏返,而后转向黄兰,声音低沉而温和:“素素怎么样了?”
黄兰一怔,准备好的道歉卡在喉咙里,只局促地答道:“她……就是发烧,没什么大碍。”
苏天怡微微颔首,侧身对随行的秘书吩咐:“去请宋主任再做个全面检查。”顿了顿,他又问,“除了高烧,还有其他症状吗?”
他的目光落在黄兰眼下浓重的青影上,语气不容拒绝:“您也一起检查一下。”
黄兰的嘴唇轻轻颤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苏天怡的目光重新落回苏返苍白的脸上,那声叹息轻得几乎消散在消毒水的气味里。
黄兰仍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的目光紧紧锁在苏返身上,眼底翻涌着心疼、自责和某种更深沉的痛楚。
走廊的灯光在苏天怡的镜片上投下一道冷光。他向来习惯了下达命令就会被立即执行,此刻却破天荒地等了又等。当他看清黄兰眼中复杂的情绪时,冷峻的眉峰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他没事儿的,就是会这样。”
黄兰猛地抬头,目光刀子一样射向苏天怡。
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
更是一场从未设想过的对话。
窗外的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潮湿的寒意透过窗缝渗进来。苏天怡指间夹着的香烟在昏暗的走廊里明灭,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这些年,虽然我对苏返关心不够,但到底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察觉不出不同?”
他弹了弹烟灰,镜片后的目光深远:“只是有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不敢也不愿意深想。”
烟头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