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已经开始习惯的总是泛着淡淡咸腥的空气味道是如此的不同,更不同于他曾经熟悉的弥漫在华屋兰室里的名贵熏香和胭脂香粉。

他的耳根不自觉地微微发红了。幸而脸上沾满污泥,她看不到。

他摇了摇头,低头避开了她,从她身旁飞快走了过去。

嘉芙转头,盯着他的脚,看到磨的只剩一层草筋的鞋底上,渗出了一缕鲜红的血迹。

“你站住!”

她再次叫住了她。

张大赶了上来,脱去了那少年的鞋。

一根小指长的竹签,仿佛一把锋利的小刀,深深刺入了他的脚底心。

对上嘉芙投来的心疼目光,少年那双原本似乎总是蒙着层阴翳的双眸,渐渐地透出了明亮的色彩。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一个一闪而过的,就只她一人捕捉到了的细微表情。

……

永熙三年的除夕就这么过去了。旧岁方除,泉州城里的民众还在敲锣打鼓舞狮舞龙,才初三日,嘉芙便得知了一个消息。

泉州府来了人,传达来自上头的命令,让甄家将历年间所有用着的无籍之人全部造册上报,尤其是年纪看起来在十三四岁之间的少年,更是一个也不能少。倘若隐瞒不予上报,若被官府查证,严惩不贷。

来人和张大素来有深交,传完了命令,屏退旁人,咬着耳朵对张大道:“这个上头,可不是简单的上头,是锦衣卫……来了个姓王的,听说是个极厉害的角色,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们大人出来,我见他脸都绿了。金家的船坞还有船上,用了不知道多少的无籍苦力,不知其中的厉害,瞒报了几个,以为没事,倒霉了,昨晚被叫走了几个人,那些无籍的还活着,查了一番,也就拘去充军了,倒听说他家船坞里的两个做事小子被打死了,拖出来时,肚肠子都流了一地。这话我原本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但你们甄家生意大,这么多年,难免会用几个无籍之人。我是不忍看你们也遭殃,这才多说了几句。切记不要外传!”

张大送走来人,转头就向胡老太太禀告。老太太神色凝重,立刻让他造出名册,将所有的无籍者,包括跑船,跑码头,搬运,以及船坞里的工匠和打下手的,全部都报上去,将人也看牢了,一个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