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和青,本君看你是自寻烦恼。”
二人此时恰行至一处鱼灯之前。
冥界子民在上头过惯了苦日子,一有机会便肆意游街玩乐。因冥界天无日月星辰,百姓最爱的便是花灯之会。
也许,这暖黄的灯火亦可将阴冷的冥界晃作人间。
有几个小女孩儿围着那架半人高的鱼灯叽叽喳喳,素和青远远看了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个女娃是方小丫。
她看着小丫被灯火映得红彤彤的脸蛋儿,问他:
“冥君大人此话何意?”
玉琼楼追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看着神情憧憬的小丫,连说话声也软了下来。
那孩子活着的时候还没吃过鱼呢。
“本君是说你尚有两位铸剑大师未见,作甚要为了一个’无坚不摧’心烦至此?”
说不准另两位大师更合她的心意呢?
素和青笑了笑,嘴上只说:
“在下受教。”
她没再与玉琼楼磨烦许多,而是径直走向方小丫。
那几个小女孩儿个个口中吐水,想必她们就是她与小丫初见之时,小丫说的“像她那样的小女孩儿”了。
方小丫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鲤鱼的眼珠子瞧,她的眼里也闪着湿漉漉的光。
素和青分不清那是眼泪亦或是其他什么,她只是半跪下来问方小丫:
“这样晚了还不回家么?”
其他孩子是第一次见素和青,她们脸上神情怯怯,似乎是不敢与她说话。
“姐姐!你也来看鱼灯么?”
素和青想起她在秦广王殿内看过的影像,她觉着自己的心像沙窝般塌了一处。
“是啊,姐姐也喜欢看鱼灯呢。”
方小丫不再看那鱼灯,笑嘻嘻地看了她身后的冥君一眼,人小鬼大地说道:
“又是玉哥哥把姐姐骗来看灯的嘛?”
素和青回头看了玉琼楼一眼,他正在扮鬼脸吓唬方小丫。
可他唇红齿白,墨眉漆眼,就算做了鬼脸也不过是春风吹皱春水。
别有一番殊色。
“姐姐哪有那么傻?这么容易就叫人骗?”
素和青捏了捏小丫的鼻头,故作严肃地问她:
“倒是你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姐姐问你回家的事呢,怎么还不回答姐姐呀?”
她不知道她同方小丫说话的时候是怎样温柔。
不是那种柔弱可欺的温柔,不是那种不辨是非的温柔。
是那种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温柔。
玉琼楼就静静站在她身后,他斜倚在碧瓦红墙之上,入了迷似的深深望着她。
素和青若有所觉,她微微偏过头,可待到她看去,他却难为情地别过了脸。
她只看见他在半明半暗中的朦胧侧颜。
不能叫她看见他偷偷看她的眼神,因为他眼中的深情那样明显,明显到任谁看了都能猜出他的心事。
一点心事深遮掩,怕人猜着是相思。
他从前收了个三流词人的魂儿,那人惯爱写些缠缠绵绵的小令,一生连个举人也未曾中得就入了地府。
玉琼楼看过她写的许多奇奇怪怪的诗,可他只记住这句出格又出韵的歪句。
“这也能算诗么?”
那人却长叹一声:
“以后你就懂了。”
直到今日他终究是懂了那两句词是何意,可他却后悔忘了问那个写词的人:
纵使相思入骨,奈何此情难付?
玉琼楼红晕上脸,热气蒸眼,整颗心似滚油般煎熬,生怕她看出什么,生怕她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