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鸩酒白绫?

她分不清这日日灌下的助孕汤药,究竟是登云梯,还是催命符。

她想活。

她真的很想活。

在秦淮河畔最腌臜的岁月里,她见惯了那些肮脏男人狎妓作乐、甚至将人玩弄致死的丑态,见过太多姐妹了无声息地被抬出醉仙楼,有的浑身青紫不成人形,有的染上脏病……老鸨总拿草席一卷,嫌弃地差人抛进乱葬岗。

正是这般炼狱,反倒淬出她骨子里的韧劲,就像石缝里钻出的野草,越是践踏越是疯长。

她想活出个人样。

宫女低眉顺眼地伺候她盥洗更衣,云锦衣料如水般滑落,里衬絮着细腻的蚕丝,贴在她身上,又轻又暖。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裙,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寒冬腊月里她冻得瑟瑟发抖,老鸨嫌她穿得臃肿,当众扯烂她唯一的棉袄。她只能裹着透肉的薄纱,十指冻得青紫,却还要强撑着笑意,在满堂酒客的狎昵目光下拨弄琴弦。

说来可笑,宫中这段日子竟成了她有生以来最安稳的日子。

再不必对满堂酒客谄媚赔笑,不必被油腻的手掌突然揩油,更不用因为弹错音被老鸨打骂……

如今只需侍奉一人,虽说是被迫,可元令殊到底是顶顶尊贵的女子,那双手抚过肌肤时,不会留下令人作呕的黏腻触感,那双唇碾上来时,也不会带着令人窒息的浊臭酒气。

她亦能从性事中感到欢愉,甚至觉得是自己高攀了。

况且太后对她并无苛待。

吃穿用度皆是上乘,绫罗绸缎、珍馐美馔,无一不精。除却夜里那点难以启齿的承欢,她过得比从前舒坦千百倍。虽说不得跨出这慈宁宫的门槛,可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她本就在醉仙楼的四方天井里困了多年,横竖都是囚笼,她早已习惯。

若真要比较,这慈宁宫的囚笼,反倒让她得了些许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