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打算用巨额遗产维持蔺萧两家的关系,”萧砚丞默了默,嗓声转轻邈的淡,“至于要求我,则是深知我自幼近母轻父,所以必须让独孙在蔺家待满三十年。”
孔天誉恍然地抬高食指,在空中晃了晃:“所以规定你必须婚满一年,是为了给蔺家留下根,对吧?”
萧砚丞颔首。
“前日我已正式改为母姓。”
孔天誉着急追问:“萧生,你都快成功了,为什么放弃?”
“我找到了镯子的主人,也就是母亲的初恋。”
萧砚丞搁下酒杯,砰的闷响过后,他的冷冽嗓声倏后袭至。
“他拿出了几箱与母亲热恋过的证据,母亲在我三岁生日那天写信给他,她说她无法爱蔺民琛。”
“那你……”孔天誉斟酌着用蔺民琛还是伯父这个称呼,犹豫了两秒,只好又换了个词,“还恨他吗?”
萧砚丞唇弧放轻,向来冷肃端朗的眸眼覆上一层意味不明的情愫。
“八年后,母亲又给他寄了封信,信中说”
“世事浮生浮生梦,她如痴中一痴人。或许,婚姻不该拘泥于相恋到顺理成章的理想模式,另一种途径也可以抵达圆满。”
“!”
孔天誉惊得张圆了嘴。
八年?
那不正是萧生十二岁,他母亲去世的那年,萧伯母竟爱上了萧生的父亲!
可,萧生的父亲冷血如蜥蜴,在她病重那些日子也忙着应酬,甚至她离开,也没能赶上最后一面。
萧砚丞薄唇翕动,凉薄撇出一句话。
“蔺民琛不知道这件事,我也当那30%的股份作为母亲送给他在蔺氏安稳过渡的最后体面礼。”
孔天誉在心里叹了口气。
“萧生,我们下去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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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吧台餐厅。
孔天誉挑了瓶95年的红葡萄酒,顾不上醒酒,先斟入两个高脚玻璃酒杯,再把剩下的统统倒进装盛冰块的细颈醒酒瓶里。
“这是勃艮第一个朋友的私人酒庄酿制的,我未婚妻喜欢,便依着自己和她的出生年份厚脸皮索要了几瓶。”
“现在可以说说了吧,你怎么找到你的声声的?”
萧砚丞晃了晃玻璃脚杯,红液如烛苗,在眸心幽幽旋荡。
“当年华洋海运在母亲去世后,面临前所未有的融资困境,是资泰主动施手解救。”
“而我去年选择与她结婚,只是奉行承恩必报的名义。”
回旋的烛苗似乎烧得更盛了,他的嗓声也有渗出几分发紧的燥哑。
“自结婚后我从未联系过她,直到今年元旦,她醉后骂我是个渣男负心汉,出于正名之由,我从法国转机飞去浔墨。”
孔天誉扬抬手中的高脚杯,碰了下男人手边的酒杯。
嘭哐的一声清脆响,他笑着说:“那你俩可真有缘!”
萧砚丞高抬脖颈,饱硕喉结上下折坠之际,一口红如热血的冰凉酒液自食管顺流到胃里,淡淡单薄的回甜,如少女昨夜情到浓时挂在唇角的香唾。
他静静压下密黑的长睫。
头顶昏红酒绿的光扫过光洁的通体白大理石吧台,经由反射,如青蛇红鹃囫囵叉映,昏沉地盘桓在他半阖的眸底。
“的确。”
他轻翕道。
他与她很早以前就见过。
现在,所有的每次会面都称之为重逢。
或者。
用佛家术语来说
因缘际会,和合而生。
是一场绕不开、躲不掉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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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小酌到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