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差点被他吓一跳,她拿稳手里的杯子,环顾四周后才眯起眼睛问他:“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么?”
“事情提前处理完了。”陆霄偏偏头,口吻随意。
从他身上传来浅淡的香水味,混杂着室外干净凛冽的空气,和沉闷的房间比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来的气息。
他又看着她问:“你现在还没睡?”
不是还没睡。
她在补作业的中途趴在桌上睡着了,十五分钟前才刚刚醒过来,脸上还留着被课本压出来的、没有消干净的睡痕。
这么丢人的事当然不会告诉他,夏棠含糊不清地带过。
又忽然抬头看对面人,想起什么,警惕地开口:“虽然今天是星期五,但你已经说过了这次暂停……所以,可不能反悔。”
“我又没打算反悔。” 陆霄说,眉梢扬起来,但总是没有办法在她面前真与她生气,只能偏过目光低低哼一声,而后视线又回到面前人脸上。
他以为她早就应该睡下,只是习惯性不抱希望地过来看一眼。
但是门缝里透出光亮,他撞得很巧,夏棠正好推门出来,站在房门边懒散地揉眼睛,没换上睡衣,T恤衫宽大的衣袖挂在她的胳膊上,一边领口从肩膀上滑下,露出肉色的肩带。
从房间里透出的光照亮她的侧脸,泛着不均匀的红色,像半熟不熟的水蜜桃。
陆霄站在光照不到的暗处看着她,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眉毛。
心就像放在火堆里的烤栗子,果壳缓缓地开裂,发出噼啪轻响。
从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她起,每次心里想着“怎么可能”,每次都要被现实锤个粉碎,直到再也没有办法怀疑。
他往前走一步。夏棠抬头看着他,陆霄的一只手一直虚虚握在身畔,直到此时此时在她面前打开。
从他的手中飞出一粒光点,是只萤火虫,微弱的冷光不稳定闪动,仿佛坏掉的灯泡,慢条斯理地,从白皙的掌心里飞出来,照亮两人之间的空间。
小小的昆虫在指缝间被困了太久,飞得摇摇晃晃。越过它,陆霄只看着对面女生的脸,从她的眼睛里能看见萤火虫闪动的光亮。
就好像那点亮光就长在她眼里。
它拖曳着身后发光的尾巴,从他们两人之间飞走。夏棠微微睁大眼睛,视线跟着它,看它在漆黑走廊里飞出一条曲折迂回的轨迹,离开速度慢吞吞。
陆霄这时终于扬起眉梢笑了一下。
这大概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笑,那双形状漂亮,但老是压着股冷淡戾气的眼睛唯独在这时显得明亮,像打磨抛光过的黑曜石,嵌在眼瞳里熠熠闪光。
“送你的。”他说,装作随意地又把手插回裤袋里,眼睛一直看着对面人,嘴角有微微的上翘,眼睛里细碎的得意闪动。
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夏棠才把目光移回到他的脸上,不由眨一下眼。出于惯性,她还是不太想夸奖这家伙,脚尖不自觉点着地面,问他说:“你在哪里捉到的?”
“前院。”他抬起下巴往身后指了指,“正好看见。”
本来想多带几只过来,但出没在外的萤火虫只有那么寥寥几只,总觉得全部捉走,明年夏天就看不见了。
他当然知道萤火虫是种短寿的生物,这些成虫的寿命只有短短十几日,昆虫没有智力,它们出现与不出现,只看温度,空气,风向。
还有运气。
夏棠背靠着墙壁,看那只形单影只的飞虫飘忽在走廊里,忽然想起来说:“喂,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也一起捉过萤火虫。”
“嗯。”陆霄侧着脸,目光和她一同落在昏暗长廊里,悠闲地双手插兜,神情难得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