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会大雨倾盆……似的。

夏棠屏着呼吸仰头望着他,心跳声鼓噪,汗毛竖起,只有睫毛随身体轻轻地发着颤,透露出一点下意识的慌张。

睫毛像结了一层汗水似的发沉,她靠着墙,眨下眼,想把那层不存在的水珠眨掉。他们的脸贴得很近,鼻尖靠着鼻尖,是只要一抬头就能贴上嘴唇的距离。

面前这个人一直都是个脾气糟糕、无法无天的家伙。

他生气的时候是真的可以踩断人骨头的暴戾,只是因为相处太久,时常让人忘了这件事。

夏棠的手腕被用力攥住,投来的视线就跟握在腕骨上的力道一样重。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光线越过他悬直的鼻梁,一寸一寸涂抹过脸颊,却没有在眼睛里停留。他的眼睛里满是刺,但刺到的只有他自己。

手腕上的力度慢慢地松开来,陆霄抿唇盯着她,声音出乎意料的低:

“为什么你可以说的那么简单。”他问,“我又算什么?”

他的眼廓线条凹下去,声音就像正踩着谁的骨头说出来的,像是别人的骨头,也像是他自己的骨头。

夏棠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捏住,密不透风地握着,怎么呼吸都穿不透。

周围安静,她说不出话,不小心撞到书桌,东西接二连三地掉下去,她的课本,练习册,还有林清让送她的香水。

随着清脆的噼啪声,玻璃瓶在地板上摔成数块,就像引爆了一颗芳香炸弹,本来应该清淡纤巧的香气弥漫得过分浓烈。

那是她身上的香气,也是林清让身上的香气。

半透明的液体在地板上缓慢流淌,陆霄侧头看了一眼地板上摔碎的香水瓶,垂着眼,心里想“哦”。

他知道的。

就像马戏团里的新手杂技演员想讨女孩欢心,可女孩其实并没看见他,即使偶尔发笑,也从来不是因为演员蹩脚的表演。

那女孩从来一无所知。

他后退几步,远离她,香水流到他的脚底,碎玻璃片被咔嚓踩成粉末。

这时候他的眼里没有了那些暴戾残忍的部分,眼瞳里的云团坍塌,没有电闪雷鸣和暴风雨,剩下来的只是那一点最后自卫式的倨傲,仿佛真正是一只失去住所的流浪犬。

最后也什么都没说,转身拉开房门离开。

只有夏棠独自在又变得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忽然想起什么,赶快从碎玻璃片里抢救出自己的练习册,手指被碎片划破,冒出殷红的血珠。

香水沾湿了课本的一角,她一边含住手指,一边把书拎起来抖了抖。

力气突然间好像都从指尖被抽空,她抱着书背靠墙壁慢慢地蹲下来,弯着腰把额头抵在膝盖上,心里告诉自己说,总会好的。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0098 98.行李箱

比起别的,更麻烦的是行李箱,本来就质量堪忧又用过很久,在经过昨晚之后彻底报废,夏棠只能用两根绳子捆起来,勉勉强强还能够推着走。

她打开门时,看见外面放着的那只崭新的行李箱。

昨晚的事其他人也隐隐约约都知道,她显然和陆霄吵了一架,小时候他们也常常掐架,但大人的争吵和小孩子的矛盾毕竟是两码事。

何况是陆霄先摔门而去。

今天早上司机把这只铝合金行李箱放到门口,没有任何说明,他也一头雾水。

只有夏棠知道是为什么。她在门口蹲下,伸手敲敲行李箱硬邦邦的金属外壳。冷冰冰的纯黑色,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可是偶尔也会像棵被折断的杉树,孤零零一个人立在暴风雨里似的。

明明他既没有被折断,也没有孤零零啊。夏棠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