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又是同一个问题。

上一次问起是在洗衣房,记忆中真正的第一次,夏棠坐在冰凉的洗衣机上疼得直喘气,白炽灯照在头顶,陆霄问她,他们这样算是什么。

那时她汗湿鬓角,掐着他的背说,就像现在这样……偶尔一起睡觉的关系。

男生站在门边,颀长的影子斜斜掠过她的脚边,墨笔勾勒似的五官线条更为锋利,眉宇阴沉得好像积蓄着那一天的滚滚乌云。

他生气了。

夏棠心里一顿,大事不妙的预感才迟缓地降临心头。

现在,是她,在这儿,朝别人透露一件她自己提议保密的事。

还被当场抓到现行。

她轻轻攥住手指,徒劳地试图解释:“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可以不用再……”

……继续隐瞒下去。

话没有说完,因为对面人骤然敛下的脸色。

陆霄忽然转身就走。

夏棠下意识去追,一时忘记了这是在学校,越过沙发跑出办公室。

男生的衣摆拂过坏掉的黄铜把手,衣襟上带着不符合季节的长途颠簸的寒气,有如裹挟着来自遥远地方的风雪。

夏棠的手指就要碰到他衣袖,那一刻却又犹豫了一下,触电般蜷起。

但陆霄仍然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她,视线相接,夏棠望着他,眨了下眼。

坏掉的门把手被手臂带到,无力地晃荡几下,这时终于坠落在地,砰地一声巨响,震动从地面传到脚底。

广播里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同时响起,夏棠抬头,对面教学楼的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而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

嘶。

完蛋了。

她肩膀一颤,倏然收回手,换了个方向,转身朝教室的方向跑去。

这回轮到陆霄拽住她的手腕。

脚步被他拉得仓促停住,她转头,男生身上的薄荷气味从袖口传来。

他冷冷压着眉,不可置信盯着她质问:“你这就打算走吗?”

“不是”物理老师铁板一块的脸在脑海里来回切换,夏棠睁眼望着他,认真指着教室方向,“因为已经上课了……”

“你不用去吗?”她又补了一句。

陆霄的眉梢压得越来越低,漆黑的瞳仁固执地将她锁定,手指扣紧,纤细的腕骨好像都要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夏棠吃痛吸气,手腕上的力量条件反射似骤然减轻,手一下抽出。

她望着陆霄的脸停一下,觉得好像是有点对不住他,飞快地低声说:“那个……我先走了。”

说完步履匆匆地跑向教室,只在抵达教学楼时放慢了脚步,不放心地往身后望了望。侧廊上深绿的枝叶瀑布般垂下,凌霄花已然凋谢,陆霄还在原地,在浓绿的阴影下望过来,轮廓冷硬。

也很像一只被雨淋得湿透的小狗。

夏棠脚步一顿,有一瞬间想就这么转身回去,但还是抿抿嘴唇,先沿着楼梯跑去教室。

最后果然还是迟到了。

老师朝她板着脸,只能夹着尾巴从门口溜进教室,周围有几声窃窃私语,她垂着头,匆忙地从书包里翻正在讲的周测试卷。

“没事吧?”李子沫推推她的胳膊,低声询问,“是不是因为陆霄……我刚刚看到他回了学校。”

夏棠对她摇摇头,刚要开口,讲台上老师警告地咳一声,两个人立即坐正,先闭上嘴听课。

陆霄回到学校的消息已经传遍教学楼,后排一直有人在兴致勃勃地讨论,隔了一个暑假他是不是又变帅了。

夏棠脑子里一半是乱七八糟的物理题,另一半是陆霄阴着眉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