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空杯里倒满酒,端起来递给冰凉的墓碑。那姿态含着隐隐期待,仿佛端得久了,就一定会有人来接,良久,认清现实,自己仰头把酒喝了,嘴角扯了扯,“你连个梦都不肯托给我。”
风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连回声也吝啬。天际的阳光逐渐隐入地平线,枯坐许久,半里外的长号声传来,该回去了,寇冲站起来,最后看了墓碑一眼。
俞婉清醒过来的时候还搞不清自己在哪里,时间好像是傍晚,山野里一片寂静,周围有点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又梦到莫名其妙的情况了,俞婉习以为常,提着裙脚,捧着五个多月大的肚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寻着小路走。
周围立着许多石碑,石碑后面的野猫两只眼睛绿幽幽,看着极为吓人,俞婉真的害怕了,“寇冲!寇冲你在哪里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俞婉沿着小路往下跑,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就怕一回头就被吞噬。直到撞到一个人身上,摸到温热的体温,她才平静下来,随即又担忧起自己的安危,跟人拉开距离。
那人果然攥着她的胳膊,紧紧的,带着一股子强硬的禁锢意味。俞婉心头一跳,抬眼却惊喜。
“你去哪里了?刚刚我喊你你怎么不回我,这里是哪里?好可怕,咱们回家吧。”黑夜中她只能看见他朝光那面的半张脸,拉着他的手,靠在他身上。山上的风又冷又寒,她吓出一身的汗,看见他便忍不住撒娇。
寇冲却跟以往不同,沉默地可怕,死死盯着她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察觉到不对劲,俞婉微咽唾沫,“怎么了?这里好冷,我饿了,咱们……”
话语戛然而止,俞婉看见寇冲被蒙住的右眼,瞪大眼睛。
她梦见了前世!眼前人是前世的寇冲!
想到前世他们争锋相对恨不得搞死对方的敌对架势,俞婉惊慌了一会儿,可是那种反感跟惧怕很快消弭。就算是前世的寇冲,也是喜欢她的,何况她现在的情况,他能把她怎么样啊?
俞婉胆子大起来,眼睛一瞪,“你傻了吗?我说回家,这里太黑了,你牵着我。”她要求地理直气壮,仿佛自己是他的债主。
她柔嫩无骨的手钻进他的手心,温暖传来。寇冲反应过来,试探着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不甘心地手落在肩膀上也捏了捏。俞婉吃痛,捂着脸抱怨,“你干什么呀?”
寇冲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仿佛她是怪物,盯着看了许久,最后气势虽勉强缓和下来,眼神还是紧绷,冰冷的视线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沉声问,“谁的?”
这该怎么解释,虽然也是他的,但不是现在这个他的。俞婉有点尴尬,讨好地笑了笑,无辜道:“……你的。”
永平卫的指挥使府位于西城,寇冲自一年前任职卫指挥,这一处便是他的官署宅子。不过他大多数时候住在军营,很少回家,进城不过去看看爹娘,一年回来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
今儿奇怪,晚间大门都快落匙了,指挥使的亲兵快马加鞭回来,说是指挥使的命令,叫管家赶紧收拾出一处干净宽敞的院落,指挥使要回来住。管家来荣跟在张东盛后面,“盛哥儿你也知道的,家里主子少,下人也少,算上我统共三个。这会儿打扫出一处院子怕是来不及,大人往常回来顶多在客房住一晚,从没挑剔过呀。”
“大人不挑剔家里就能敷衍了不成?今天将军有客人,很是要紧,你可别怠慢。叫人都过来,咱们一起打扫,首要是住的地方,热水吃食什么的准备一下,其他的明日再添。”
听他这样说,来荣松一口气,汇合厨房的张妈跟平常洒扫的丫头水生,将朝阳的一间主院里的上房先擦后扫。屋里放好崭新的褥子跟茶具,用艾香熏过角落,又开窗通风,一切准备好了,大家各归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