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哈维·约恩的回拍微微错位，小球磕在了球拍的边缘部位。

轰

一道虚影被瞬间弹飞！

如失控的白色炮弹，乒乓球顿时飞得又高又远。

英国人回击接球的第四板，以其击球出台为最后结尾。

裁判在第一时间高举起手，宣布第一局就此结束，小比分从10：6变为11：6。

尘埃落定。

第一局的最后一球，英国人发了一个球，拉了四个球；中国人没有发球，拉了五个球。

这一球的总耗时不过十秒不到。

很短，非常短，比从捡球点回到球台前还要短。

又一次的，像是十多秒前的那样，哈维·约恩的余光又“看”到了很多东西，他并没有静心去看，但他毕竟就活在这里，站在这里，那些包围着他、流淌过他的、环绕着他的，并不以他的主观想法为转移，如此自然的，就这么流入了他的眼里心里。

他看到了狠狠挥拳跺脚大骂的安德烈。

他看到了表情冷漠的乔内斯教练。

他依旧看到了那沸腾翻滚着的白色方阵，和十多秒前毫无变化。

……哦，不，好像有点变化，因为多了掌声，隐约还能听到一些来自那片白色的尖锐大喊，什么约恩第一局干劲儿真足！打得真不错！继续保持下去！！

笑死了，真不错。

哈维是真的被逗笑了。

这让站在他旁边擦汗的中国人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现在是局与局间的一分钟休息时间，哈维捏着水瓶，微低下头，露出的笑散漫而轻浮：“你是要问我笑什么吗？”

身边的中国人迟疑了一下：“如果你想说…？”

哈维用着绝对会被媒体录入进去的音量说：“虽然输球后好像不该这么笑，但你看看那边，我的、我们的球迷们在多么振奋地为我叫好喝彩啊，可能刚才我还有点沮丧，但在听到他们的呐喊声后，就让我露出笑容了。”

身边的中国人先是恍然地点点头，那种可以被粗暴归纳为“比赛状态”的表情融化了，也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有着小小的酒窝。

“是啊，”中国人说，“球迷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支持、和为了你的难过而难过、为了你的喜悦而喜悦的那份真心，的确很多时候都非常的让人动容……真的会成为一种继续拼搏不放弃的动力。”

发自内心的支持。

发自内心。

哈维·约恩在心里慢慢地咀嚼了一下这几个词。

是啊，为了你而难过时的难过是真心的，让你去死时的真心是真情又轻飘飘的。

如果现在不是公众场合的比赛现场，如果像是那晚谈到了恋爱婚姻观时的那样，只是私下场合的话，哈维想，他绝对会爆发出惊天的大笑，或许会笑出夸张的眼泪，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对任何人与事报以过高的期待，也不要让别人对你报以过高的期待。

当然，当然，想要叨叨这种话是他自己的事情，至于对方会不会听、会不会当真、或者只是礼节性地听个笑话，这些也都与他无关。

总之，说了之后他自己感觉舒爽开心就好了。

如果不说，总感觉好像背上了什么无形的负担。

那么他要做的自然就是把话说出来，把这无形的负担又快又准地甩掉。

他不要不会背负任何家人友人之外的负担。

老实说，直到现在，哈维·约恩也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就是价值千金的至理名言，绝对不是什么当年还是个小毛孩子时的幼稚冲动。

倒不如说，越是过去、过去了那么久，哈维越是感慨，他和卢卡斯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