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人群里看见她时,他的心乱作一团。
像是回到了初遇的时候。
他也是自一群人中救了她。但后来才知道,是她扑过来为他避开那致命的一箭,其实是她救了他才是。
马车里,宋婉喘匀了气儿。
“摘了。”她已认出了他是谁,淡淡道,“把面巾摘了。”
沈行一如多年前那样,顺从地摘下了面巾。
那时的他多忐忑,生怕她不喜他的模样,可当她看清他时,那眼中亮晶晶的光和惊喜,现今想起来,都有些模糊了。
是真的存在么?
“你在这做什么?方才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宋婉问道。
沈行沉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其实那些人便是晋王叔派来的暗哨,蛰伏在凤阳已久,为了断沈湛的左膀右臂。
今夜便是付诸行动,将那布政使杨阶掳走。
马车行驶起来,身后是流民哭号叫骂的声响。
沈行冷哼了声,“与你有何关系?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宋婉还是第一次被他怼,有些无措,“我关心你还关心出错来了?”
沈行道:“那你呢,你深夜怎会在此?”
宋婉含糊道:“出来走走,就被这些流民裹挟着走到这了。”
沈行冷笑,很好,谁也不跟谁说实话。
“我回答完了,该你了,你怎么还不离开凤阳?”宋婉问道。
“你还是在关心我么,婉婉?”沈行笑道。
那探究又嘲讽的目光掩盖不了他眼底的深情,宋婉只觉得如被灼伤一般,别过脸去不看他。
他为何还不死心呢。
她已当着他的面与沈湛耳鬓厮磨,他为何还是不能死心?
其实从方才起,宋婉的心跳就一直很快。
对沈行的那份贼心,好像没有因为那密药而消退下去。
明明对沈湛已经没有了那种失控感,为何对沈行还是……
她低垂着眉眼,沉思着,脑海中思绪万千。
沈行也不再说话,马车车帘被夜风吹拂,疏淡的月光挤了进来,光影流转间,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一半阴翳,愈发显得鼻梁英挺,冷峻清冷。
可那冷白的肌肤却微微泛着病态的潮红。
“你的伤好些了么?”她忽然问。
沈行扯了扯唇角,“好了。”
其实自那日分别后,他就发起了高热,昏昏沉沉过了两日,接连地做着醒不来的噩梦。
今夜若非为了配合晋王行动,是根本下不来床的。
“好了就赶紧走吧,留在凤阳做什么,王爷还等着你回去娶亲呢。”宋婉随口道。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就这么急着对沈湛投怀送抱?”沈行咬牙道,良好的修养和耐心在接连的折磨下已经消失殆尽,他冷冷道,“他到底有什么好?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
“你我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我早都与你说清楚了,是你自己执迷不悟。还是少年不可得之物是一生之痛?王爷才非要执着于此。”宋婉道。
说完,别过脸去。
若不是她隐隐颤动的肩膀,沈行真要信了她的洒脱和尖锐。
他伸手凑近她,扳过她的肩膀,她挣扎着不愿,却拗不过他,被他一把拉进怀中,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沈行垂眸看去,他的婉婉莹白的脸如羊脂玉般剔透,哭得泪眼朦胧,她倔强的嘴紧抿着,可那潋滟迷茫的眸子中却完完全全都是他,看起来伶仃可怜。
说伤人的话的是她,委屈的哭也是她。
明明掌控着对他的生杀大权,却总要作猎物的可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