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松竹苑,婢女早就准备了干净的衫子,还熏了香,牙白色的居家样式,触手温暖干燥。
沈行接过,刚想套上,顿了顿道:“换一件,要能见人穿的,无需太正式。”
婢女点头遵命下去换了一套。
玄色直裰,似轻薄的云锦垂坠,轮廓硬挺,看起来极其有质感。
婢女轻柔的抚上他的肩背想为他更衣,沈行抬起了手臂避开,道:“下去吧,以后玄鱼伺候我更衣。”
玄鱼闻言挺直了胸脯过来接过婢女手中的衫子。
离家之时,松竹苑中就只有两个大丫鬟,虽然只有两位,却都是经过沈行的层层筛选,手脚利索,且知进退,很能独当一面。
后来这两个丫头年纪大了,在他失踪后就被配了侍卫或小厮。
而现在的这六个,是极其年轻的女孩子,那眼眸里却不甚清明,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沈行套上直裰,端正挺拔,尽显清贵,如敛起锋芒的富家公子。
他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玄鱼,“想说什么就说。”
玄鱼俯身扶正革带的手顿了一下,忍不住道:“王爷失踪后府中有人传言是世子算计了王爷,王爷可知?”
沈行道:“知道。”
玄鱼眼睛瞪圆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那王爷为何不……”
“不什么,不告到父王面前去?”沈行正了正衣襟,看着外面愈发浓稠的夜色,眼神带着丝丝凉意,“我与沈湛不是还需让父王评理的孩童了,落败了就是落败了,没什么可说的。”
“何况,是我母妃有错在先,他身子成了这副样子,把账记在我头上,我认了。”
仿佛想起什么,青年的神色更冷了,如沁了万年寒冰,“我该还的也还干净了。他多拿的、夺走的,该还回来。”
玄鱼不懂沈行后面那话是什么意思,但提到荣王侧妃,沈行的生母,他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据说是王妃与侧妃都生了儿子,世子之争残酷,侧妃一时鬼迷心窍,给沈湛下了毒,害的沈湛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成了如今的破败模样。
“什么时辰了?”沈行问。
“戌时都过了。”玄鱼答道。
外头灯都已亮起,过了晚膳时候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她不是说吃完饭会顺着湖边消食,顺便来他这么?
沈行走出居室,在影壁后来回踱步,踌躇片刻,又出了院门看了会儿月色,对玄鱼道:“府中传膳还是一同传么?”
玄鱼道:“是。但是世子院中有小厨房,可能传膳的时辰要更早一些,王爷,你还没用膳呢。”
沈行道:“不饿。”
玄鱼问:“王爷是想请世子过来么?”
沈行眉头蹙起,想起沈湛干的那些窃权的勾当,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必须要在东窗事发之前,推波助澜的同时将荣亲王府择出去才是。
刚想回去,却又停了下来回首,满身玄色暗纹在清朗的月色中折射出细微的暗芒,他唇角勾起,看见湖边小径处两道纤细的身影款款而行。
夜幕降临,青湖边起了雾,缓缓漫过静谧的湖面,薄纱般朦胧飘散,如他现在理不清的心境。
他想好好问问她,到底是她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想好好问问她,这些年,到底有没有想过他。
走得近了,沈行才看清来人是谁。
少女乌发如云,雪白的面容染着淡淡的粉,眉眼昳丽,肩膀瘦削,一袭香云纱裙裾更显身姿曼妙,只是整个人怯生生的。
是那夏家姑娘。
而她身边的,则是一直在沈湛院子里伺候的婢女红菱。
哪里有宋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