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那刀光剑影的一夜几乎经过一个春夏秋冬后,他读懂了这句唇语,耳畔如惊雷炸响。

江棘小心翼翼地从江钰之臂弯中支起上身,缓缓揭开盖住后者胸腹的薄被,借此夜皎洁确证他心底的猜疑。

而后枯坐至清晨。

江钰之听见昨夜与他纵情欢好的人说:“你还是骗了我。”

江钰之仍赤裸着,仰视江棘,状似坦荡道:“比如什么?”

“他是谁?”江棘的尾音还是带了颤意,仿佛未拨好的琴弦,“我知道那天在江府的不是你,江钰之。”

江钰之默然片刻,忽然直起上身,呼吸拂过他昨天才蹂躏过的嫣红,反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和他也像我们一般交媾过?”

江棘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胸口激烈起伏:“江钰之,你混蛋!他死了!他是替你死的!”

“你情我愿钱货两讫的交易,江家没有对不起他。”江钰之漠然道,“父亲一意孤行,我也无权干涉他的决定。我承认,我有我的罪过,但不是对他。”

江棘哂笑了一声:“你们父子俩真是耍得好手段,要我卖命还要我全部灵魂,设计我,让我蒙在鼓里为一个赝品粉身碎骨。”

他回忆起自己满心满眼做江钰之狗腿子时,像一个冗长的笑话。其实他们只需要他为江家三代单传的公子而死,何必如此苦心孤诣?

“是我对不住你。”江钰之沉声道,“往者不可谏。阿枣,江家已经覆灭,只有我们相依为命,我们不受束缚,可以从头开始。”

他的阿枣,不再是看家护院的棘刺,而是他掌心的果实。

“从头?”江棘饶有趣味地重复这两个字,“以你的妻妾、你的脔宠的身份?”

江钰之急道:“当然不是!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当你是任我控制的奴仆。只要我们一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身份都可以。”

“可这条命我已偿还过你,我曾经的主人。如今我是自由的。”

江钰之心道,我用得着你来提醒我么?他不再拥有说一不二“主人”身份,也失去了不问缘由占有一个人的权力。江钰之与江棘剔透的,黑玉似的的眼瞳对上时就知晓了。

他只是想再自欺欺人多一刻,多一时便多了一时情分。

“你离不开我,你也不能离开我。”江钰之深吸一口气道,“你的自由是我给予。你此前的……伤情,非我所愿,而我救了你。”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懦弱,只能选择用最恶劣的方式困住江棘。

“我不会限制你,但无论你去哪里,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能迈出的每一步,都有我江钰之的一份。”

江棘该反唇相讥,我没有要求你救我,我宁愿死在那一了百了但他说不出谎话,不再唯,是一万个不愿死的。

他愤愤甩开江钰之试图为他擦泪的手,兀自套了能外出的衣裳。

"别跟着我。"江棘背对着江钰之道,“我还没准备恨你。”

“还有,有一点你倒是猜对了。我和他确实吻过,也亲热过。”

……

江棘裹紧外衫,踢开一只晒干的海蜇。

他后悔说出最后那句话了。回过神来,总觉得带着一股莫名的打情骂俏意味。在江钰之面前说起与另一人的亲密行径,好像要故意引得他嫉妒,进而更讨好自己似的。

虽然是少年亦是盗用他人名分来骗他,但斯人已逝,他心中只余兔死狐悲的怜悯。

而他对少年一无所知。

罪魁祸首想来也已伏诛,徒留两个知情者,在一地鸡毛中夹缠不清。

惊涛骇岸、海鸥翔集,江棘叹了一口气,吸了一口咸涩海风,呛咳不止。

江棘在心中又记上一笔江钰之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