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笑道:“郑老公爷春秋鼎盛。何需言老。江南乃富庶之地,与京城相比又是别样繁华,如若心安,处处是吾乡。小可也是刚刚在江南置了些产业,两三间铺子。有些比在京城赚得还好些。”
郑静娴道:“听檀妹妹说过,你如今辛苦,不但要读书,还要操持家中之事,若有什么为难之处便尽管来,都是世交。我们也能帮衬一二。”
这话确实是好话,却又惹得郑百川和宋柯不悦。郑百川暗道:“宋家倒是个大族,可当初也是宋芳依附着显国公府。怎就论上‘世交’了?”宋柯则想:“原先没有显国公,我们宋家也未求着谁,过得也算平静。这郑小姐虽是好意,可总让我‘求’着显国公,倒是没白的落我脸面了。”
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含笑。郑百川端起茶碗送客,宋柯起身告辞。
待宋柯一走。郑静娴立时缠了郑百川道:“爹爹看他如何?”
郑百川瞪了她一眼道:“方才就你话多!”
郑静娴皱着眉:“谁让爹爹待他冷淡来着。”又不停追问爹爹觉着他如何?他有学问才干又和气,我瞧着他是个有担当的云云。
郑百川觉着宋柯虽不错,可宋家家底太薄,便不想理睬郑静娴,奈何女儿聒噪不停,只得搪塞道:“等他考了功名再说罢。”
郑静娴皱了眉。她是个聪明人,瞧出她爹的意思是不满意宋柯的,她也知道宋柯如今待她不过出于礼数,暗想着:“从小到大我说的事,我爹便没有不同意的,慢慢磨他就是了。只是宋柯……我定要让他对我另眼相看,宋家眼下式微,等他考取功名,我定要我爹帮他谋一个好前程,让他知道娶我这样的女子到底有多少好处。哪怕他对我感恩戴德也不能如此不温不火!”
却说宋柯从郑氏祖宅回来,迎着秋风深深吐了一口气。显国公早年凭军功封了勋爵,不过是个末流,后因拥戴八王爷起事有功,颇有圣眷。宋柯并不喜郑百川为人,当初他家与显国公府上交好,倒也颇有几分情义。后来他爹去世,生前好友不少来吊唁相帮,显国公府只应景似的送了些白事之礼了结,下葬那天只派了个庶出的儿子,此后便再无往来了。他要分家出来,族里群狼环饲,争相夺他们这一房家产,他曾投帖子求到显国公帮忙,谁知去等了几回,不过是枯坐,门子一律以“老爷朝中繁忙,未曾归家”为由,将他打发了。
他今日来,虽是因郑静娴一句话不得已而至,却也存着不想让郑百川看轻的心思当年闭之门外的旧交之子,如今过得体面,往后再不用卑下,求到你跟前了!却不想郑静娴倒三番五次帮了倒忙。
郑静娴小儿女心思他已瞧出来了,若她不是郑百川的女儿,出身贵族,他势必加以权衡考虑……他当初便对林家二姑娘林东绮有意,也曾私下出言点拨过他妹子宋檀钗,奈何秦氏是个精明的,心中另有打算,两人不咸不淡打了个哑谜,便将这一节揭了过去。况且时至今日,他身边忽然有了个陈香兰……
香兰仿佛他前世已故的妻子沈氏,让他从心底生出亲近之情。前一世他与妻子举案齐眉,却因发配流放生死相守,情意虽短,却铭心刻骨,他原也爱慕他表妹,然沈氏偷偷省了自己的口粮喂他,又变卖全身首饰为他寻医求药,照顾他家人,他心中满是感激与说不清的怜爱,过了些时日,他表妹便成了个模糊的影子。如今见了香兰,竟有要将自己亏欠沈氏的情分全补偿她身上的念想。
他觉着自己日后放了香兰的籍,再抬举她做贵妾,两人一处,这一生长长久久的相伴。谁知香兰却不甘愿。这些日子有时候他烦恼上来也想:“不如就丢开手算了。”可一动这个念头心里好似被一把尖刀捅了又捅,难过得要命。有时候又发狠:“我偏把她扣在手心里,她不愿为妾又能如何?”但想到香兰骨子里的烈性便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