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炊饼,就着喝一口碗里的热水。
坐在同一张桌上的另外三人是一块儿的,脸庞陌生,在迟朔坐下后突兀地停止了饭间聊天,目目相对了片刻,都极为默契地端起餐盘离开了座位,而他们餐盘里剩余的食物昭示着他们并没有真的吃完晚饭。
其中一个人离开时低声咕咚了一句:“烂泥巴怎么坐在旁边了,真晦气。”
那人说得小声,但字字清晰,似乎既不想太招摇,又生怕被骂的人听不见。
迟朔听见了,于是他听到了更多的声音,在食堂嘈杂拥挤的人声里,他的神情有几秒是茫然的,如同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素昧平生的人也要骂他烂泥巴,这些人难道是封隋丁辉翟昌亮他们的朋友吗?还是朋友的朋友?或者根本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是从何处知晓这个绰号,又从何处知晓他的长相,为什么连从未见过面的人,也要这样羞辱他?
就像封隋说的那样,仅仅是为了好玩吗?
迟朔不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但领悟到了一点,就是他已然成了整个学校里的笑话。
他枯坐在食堂的塑料凳子上,过道里依旧挤着端着餐盘四处张望寻觅空位的人,但没有人来坐在他呆的桌子旁边,哪怕这儿有三个明显到晃眼的空位。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剩下的炊饼,喝着半冷的水,饼屑混着水胀开,从食道跌进胃里。
无论怎样,炊饼是花一块五买的,总得吃完。
***
晚自习他被陈班喊走,跟着班主任去了四楼空着的自习室,里面有人等着给他拍摄“澄清”视频,是他前天答应过封隋妈妈的事情。
其实现在想来,他当时就算要四万块钱,封隋妈妈也给得起,但他脱口而出的仅是迫切急需的四千块钱,要他反悔加价,他拉不下这个脸。
主动伸手要钱对他而言,已经是极限了。
教室前面的空地上架着他只在ppt图片上见过的摄像机,三脚架支撑着一块方方正正的铁疙瘩,透着专业和昂贵的气息,他安分地听从指示坐在摄影机前面,那个椅子也不是教室里的椅子,很高,他踩着椅子下面的横杠才能坐上去,一坐上去脚尖都碰不到地面。
这样的高脚椅会使人产生一种不踏实感,坐在椅子上脚却没法着地,心也跟着没法着地。
摄像头后面有两个人,一个在拍摄,另一个戴围巾的女人举着一块白板,告诉他白板上是他要念的话。
“我是视频里被拍摄的人,看到网上大家对这个视频有误解,我想澄清,我没有被校园霸……”
他的声音被摄影师打断,“等一下,你表现得太紧绷了,自然点,稍微笑一笑。”
迟朔看着黑洞般的镜头,从镜头玻璃反射的画面里,他的身体被拉得窄长,像从母体刚扯出来的一把脐带。
“好的。”他念起了提词板上的字:“我是视频里被拍摄的人,看到网上大家对这个视频有误解。”
“停,这句就不用说了,浪费时间,直接从,我没有被校园霸凌说起。”摄影师说,“后期会做画面剪切。”
摄影师的语气像后面几年才出现并风靡的手机智能助手,他说校园霸凌的语气和说浪费时间的语气没有区别,整条句子比美国轰炸后的叙利亚还平。
按下摄像机上方的开始摄像的按键,明明是拍视频,坐在高脚椅上的少年如同在这一刻被定格,摄影师以为自己按错成了拍照,检查了遍确认无误,扬起头看向少年,才发现那个孩子只是在发愣。
但那孩子很快反应过来,听从他的话念到:“我没有被校园霸凌,那个视频只是拍摄的有关霸凌主题的作业,视频里的内容都是表演的,都是假的……对不起,没有都是假的这句话。”迟朔眼睛瞥向右上方戴着围巾的女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