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的反问仿佛淬着寒光的钉子,一枚接着一枚地钉进封隋的骨骼里,教封隋措手不及,胸腔里气血翻涌,表面上却呆若木鸡。
从前的那一幕幕浮光掠影般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而过,但也只来得及捕捉到不完整的记忆,那些事情对封隋而言太司空见惯,欺负同学这种事他初中就干得不少,他心里只把这些当作玩乐,也从未被人如此质问。
“我就是玩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逗你。”封隋抓了把后脑勺,“可能你被逗的反应太好玩了。”
然后他看见迟朔弯起唇,笑了。
迟朔笑的时候很好看,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好看,但是迟朔很少露出笑容,笑容对这个人来讲就像是某种买不起的奢侈品。
他笑的时候眼眸也会跟着弯成月牙的弧度,像漆黑的水面映照出月影,微风拂过,粼粼的光影是洒落的梨花瓣。
“逗,原来这些都是逗啊。”迟朔笑道,“你让我受尽欺凌和白眼,把这些叫作是在逗我。”
"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就算是在家里,躺在床上,耳边还会出现幻听,听到他们在用嘲弄的语气骂我烂泥巴。"
“以前的我很喜欢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经常主动举手,可现在我害怕在课堂上被点名,因为我每一次站起来回答问题班上就会响起窃窃私语,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胡思乱想,想他们是不是又在骂我,嘲笑我,把我当作笑料和八卦传播。”
迟朔的手按在自己沾染了污渍的外套上,分明的指节攥出了细细的青筋,他竭力控制声音不会因激动而颤栗得厉害,“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不用在乎,不用管他人的话语,反正熬过这三年大家就分道扬镳了,可是……”
可是他真的受不住了,左肩扛着父亲的拳脚,右肩扛着赚钱养家的压力,还要面对学校里的排挤和欺凌,他的腰弯下去,膝盖跪下去,只能忍受着匍匐前行。
而封隋偏偏还要趁着他家中出事,名为帮助实为胁迫,压垮他最后的脊梁,碾灭他所剩无几的尊严。
这一夜在厕所隔间里的困顿仿若绷断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泼天的情感占据了上风,于是灵魂被绝望压没。
他真的,真的,承受不住了。
迟朔朝厕所外间洞开的窗户走了几步,面朝着外面金黄璀璨的阳光,长睫微颤,双唇开合道:“你说我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能结束所有的痛苦了。”
40 | 38.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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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窗户边向外望去,底下延伸的平台上放着空调外机,水泥道路边栽了一排柳树,枯枝在冬日里萧瑟。
阳光很好,而迟朔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他把目光凝在那道道枯枝上,看得封隋在一旁心惊胆战。
“你别做傻事!”封隋左脚上前了一步,没敢再去碰他,怕现在的迟朔更受刺激。
窗户口透进来凉风,迟朔把外套抱得更紧,说:“我不会做傻事。”
他还要护着妹妹长大,如果他就这么跳下去,妹妹怎么办?
再说,为了这些事就寻死觅活的,他也做不到,那句话本质是一次发泄,就算习惯了忍耐的人,偶尔也是需要发泄的。